洛非感觉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出奇怪在哪。
第一天，高午以叙旧为名邀他共进晚餐，他欣然赴约。第二天，高午拿着电影票说漫威新电影上映，作为漫威忠实粉洛非高喊冲冲冲。第三天，高午一大早把人叫起来拐去游乐园，两个人专门拣着过山车跳楼机玩，治好了多年的颈椎病。第四天……
这样连着玩了七天，洛非终于举手投降。
“高午，我现在很有罪恶感。”
“嗯？”高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将盘中的面包抹上鹅肝酱递给洛非。
洛非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食物，心里暗叹一声，将“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训练了”这句话吞回肚子，愁眉苦脸地抓起面包咬了一口。
“怎么一脸不开心？”高午轻声道，“不好吃吗？不习惯吃西餐？”
光鉴可人的大理石地板，另辟蹊径的隔断回廊，大到头顶璀璨夺目的水晶灯，小到桌上犹带露水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空气中没有什么食物香气，只有一股冷冷的奢华味道。
大提琴与钢琴的合奏从中央舞台上传来，间或有萨克斯低沉的哀泣，缓慢优美的音乐将这片空间衬托得格外安静。
没有人大声说话，偶尔会有客人小声短暂地交谈，所有人都沉默而优雅地进食，仿佛这不是一种快乐而是必须遵守的礼仪。
的确不习惯，洛非鼻间依然残留着方才擦肩而过的女客身上浓重的冷香，那香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他低头揉揉鼻子，再抬头时却恢复了往常没心没肺的模样，挑眉道：“还好，只是我突然想起来这几天都是你在买单，这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高午摊手，表情戏谑：“我是无所谓，不过你要不要看一下账单再下决定？”
洛非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半信半疑地叫侍者拿来账单，差点脱口而出一声操，幸而太过肃静的氛围压制住了他的条件反射。洛非用最后一口气将账单压在冰着红酒的冰桶下面，随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高午憋笑。
“我一直以为一顿饭吃掉一个月工资是个笑话——至少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洛非幽幽叹了口气，“万恶的资本主义。”
高午笑得肩膀都在抖，半晌才出言安慰:“乖，我请客，你吃大户就好。”
洛非抬眼看他:“你请客？”
高午点点头。
洛非抹了把脸坐直身体:“好吧，看来只能由我买单了。”
高午眨了下眼，还准备说什么，就被洛非突然伸出的手指打断了。手指在半空一划，按在少年浅淡的唇瓣上，在明亮绚烂的灯光下有种圣洁的禁欲感。
“嘘，”洛非一手支颌，笑得狡黠灵动，“就这么决定了。”
高午的视线随着洛非的动作落在他的唇上，洛非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只觉得有什么灼热的东西烙在自己唇上，激得他下意识用指腹擦过嘴唇，讪讪道:“我嘴上有什么东西吗？”
高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巾递给洛非:“有鹅肝酱。”
·
买完单出来正巧刮过一阵风，虽然已经是春末，但向来一件短T走天下的洛非还是搓了搓胳膊。高午走在他身边，动作无比自然地摸了摸他的手，脱去身上的外套披在洛非身上。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洛非还没反应过来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搭在了肩头。
洛非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很冷……你的衣服还是你自己穿吧。”
高午的手在他肩上微微使力不让他脱下来，语气不容置疑:“抬手。”
洛非只能道：“我自己来。”
·
两人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两个人能玩的在这七天都已经试了个遍，初时相逢的喜悦兴奋如潮水般逐渐褪去，分离造成的缝隙和陌生终于姗姗来迟地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气氛不尴不尬，距离不远不近。
一路走来，两人之间的对话精简到只剩下“还冷吗？”“还好，你呢？”“不冷。”“想吃什么吗？”“我们好像才刚吃完饭？”“……也是。”
高午偷偷瞥洛非的神情，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却发现少年眼神放空，目光游散，显然在走神，眼见着就要一脚踏进沟里。
“小心。”高午一把捞住洛非，洛非失重之下出于惯性朝高午倒去，脸栽在后者的怀里，眼看着鼻梁就要直直撞在对方胸膛上，连忙偏过头将侧脸撞上去。
在外人看来这个场景无疑是极为暧昧又赏眼的。
较为高大的男子拉着少年的胳膊将他带向自己，少年侧着脸依偎在他怀里，碎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两人在被路灯笼罩上一层柔和朦胧的昏黄光线，看上去颇像摄影师镜头下一对唯美的正在热恋中的同性情侣。
洛非没想这么多，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意外，可正当他准备撑起来站稳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牢牢搂住了腰，耳边同时响起震天的狂乱心跳和那人低沉隐忍的话语。
“小非，我很想你。”
洛非猛然瞪大眼睛。
·
“……我很怀念我们一起拼搏的日子，”高午放开他，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哀伤，好像之前展现在洛非背后那些压抑的欲望，克制的冲动都在一瞬间被完美地隐藏起来，“如果可以，我很希望可以和你一起打到退役。”
洛非心中刚冒出头的怀疑和不安几乎是刹那间就蒸发不见。他看向高午，这个陪他走过人生中最艰难时光的人，曾经他们熟悉得仿佛灵魂交融，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如今面对面站着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不厚却真实存在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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