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过多久下课铃就响了。虽然很不愿意待在这里，但他这会儿又一点也不想回家，继而想到自己竟然会无处可去，不禁觉得有些悲哀。
他一直在教室里待到人几乎都走光了。习惯性在教室里写完作业才走的潘时茂这会儿也背起了书包。
“尹梓扬，你还不走？”潘时茂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他这才从桌子上抬起憔悴的脸，一边背过手去捞自己的书包一边嘟囔：“等会，我跟你一起走吧……”
没想到潘时茂居然摇了摇头，说：“我先走啦，就不打扰你了。”
“什么？”他没想到潘时茂这会儿还给他雪上加霜，心里顿时更苦了。可当他疑惑地目送潘时茂出去时，却在窗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尹皓不知道在走廊上站了多久，这会儿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温润如水。
他惊讶地撇开眼，故作镇定地收拾了书包，低着头从前门走了出去。在经过后门的时候他屏住了呼吸，感觉哥哥从后面跟上了他。
既愤怒又舒坦，他的心一下就乱了，不争气地扑通扑通在跳。
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要来？他在那后头看了自己多久？他是来道歉的吗？
尹梓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敢开口去问。这会儿他还没收拾好情绪，只怕哥哥会说些他不愿听的话，反而让他更加难受。于是他低着头拼命疾走，就像是要故意甩开他似的——但又害怕哥哥真的会被他甩开。
尹皓一直沉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尹梓扬这时候依旧不愿意回家，于是鬼使神差地开始朝离家相反的方向走。
大路，小巷，街头，巷尾……没有方向感的他很快就迷路了。但他仍旧漫无目的地在走，一点也不担心这样下去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因为他知道哥哥一直在他的身后。
太阳慢慢西沉，街边不时传来卷帘门拉下的声音，自行车铃混着鸣笛逐渐远去。一切生命似乎随着日落时分钻回了泥土之中。四周沉寂了。
当他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哥？”
他紧张地扭过了头，最终主动结束了这场象征性的冷战。
尹皓不在后面。
“哥哥？”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知道不该乱跑了吧？”
尹皓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他蓦地转身，在路灯未亮的昏暗街角扑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你好烦啊。”他把脸埋在尹皓肩头闷声抱怨。是他熟悉的气味。
尹皓低声笑了，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后推开他问：“回家吗？”
他摇头，温顺地站在尹皓面前，没再凑上去抱他。他知道哥哥不喜欢在外头和他亲昵。
“我不要去住校。你帮我跟爸妈说。”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要。”他忍着咕咕叫的肚子埋怨地看尹皓，讨厌他一有事情就像这样转移注意力。
尹皓伸手摁下了他的脑袋。
“你妈前天来找我了。”
他惊讶，紧张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尹皓沉默半晌，说：“……她叫我不要教你那些有的没的。”
尹梓扬一听就噗嗤笑了，没心没肺地朝前蹭了下尹皓的脸，“你确实教了我很多有的没的。”
尹皓嗔怪地掐了下他的胳膊，听见他疼得哎呀一声又伸手去给他揉，一边叹了口气：“所以我没法跟他们说，要不然你妈就更怀疑我们了。”
“那干脆就直接告诉她呗。”
尹皓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的蠢弟弟似乎是认真的：“你觉得她会接受么？”
“那、那跟爸说！爸答应了就……”
尹皓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怎么这么傻。”一声叹息。
尹梓扬瞪着一双大眼睛，扯开他的手反驳道：“那我们也不可能瞒一辈子啊。”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哥哥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他心里一惊，小声问：“难道你要对他们瞒一辈子吗？”
他拼命观察尹皓的脸色，尹皓却迷惘地撇开脸，一言不发。他悲伤地垂下头，紧揪着哥哥的衣摆喃喃：“还是、还是说……”你就没想过要一直跟我在一起？
他问不出口。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尹皓见不得他这幅模样，忍不住缓和了声音哄道：“你先去住校，好不好？”
尹梓扬摇头，他现在一听哥哥说这话就想哭，“我要回家。我饿了……我要回家。”
尹皓去揉他的头发，他撇过头不准他碰。尹皓叹了口气，领着他到大路上招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一路上尹梓扬没再说一句话，回家后面对着急的戴玉玲对他晚归的质问也一声不吭。在餐桌上他只动了动筷子，什么也没吃就下去了。
“别管他，让他闹脾气去，他自己会想通的。”尹崇铭大声说。
尹梓扬啪地关上门，趴在床上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住不住校的事情，他才没有大人们想得那么娇气。以前夏令营的时候他和哥哥一起在野外扎帐篷，晚上睡觉有小动物爬进来啃过他的脚趾头他都不害怕，又怎么会连学校宿舍都住不得呢。他只是生气哥哥的态度。生气哥哥一点都不关心他，一点都不想他。
明明他只要跟哥哥分开一分钟就会想他想得不得了，哥哥居然能够忍受每周跟他分开五天——还是说他根本不用忍受，其实他压根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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