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兀自的摇摇头：“不听。”
她知道那些伤疤光是回想就很痛苦，说出来那就是在扒上面好不容易形成的结扎。
林衡也没理会，自顾自的真像是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我从小就街头巷尾的打架。他们骂我没有爸妈，他们骂一次，我追一次，但是他们抱团，每次被打的最惨的还是我，傻不傻？”
“你…不是有爸妈么？”苏宴想起舒窈她们在聊天的时候说林衡的爸爸是有名的企业家。
林衡：“嗯，但对我来说没有。”
“他们离婚的早，我姐跟了爸，我跟了妈，我妈把我扔在C城姥姥家，一直到我姥姥去世才把我接过来，扔给了我爸。”
林衡说的很平静，可心底却翻着巨浪。
那年少年十四岁，跪在殡仪馆老人冰冷的身体旁边，看着老人被推进那个炼化房，泪流满面，小声的呜咽着。直到推出来一堆散碎的骨灰，他随便用脏的不成样子的袖子抹了一把，才起身。
接过推车在强忍着眼泪把骨灰一点点有序的往盒子里填满，全程没让别人碰一下。
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没有父母，因为他确实没有，可他忍不了这个世界上对他对好的亲人，还是离开了他。
结束后，他抱起骨灰盒走往墓地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匆匆赶来的女人。
那是他陌生的母亲，一身贵妇人的装扮。
林衡现在想想都忍不住嗤笑，她倒是算得上有良心，穿了一身黑，才没让他姥姥死后还要被闹笑话。
葬礼过后他被塞进车里，送到了A市父亲身边。
他姐姐也是自己打拼，因为他们的爸从来不会在A市待很久，陪陪他的女儿和儿子。
他们都有了新的家庭，他和姐姐就像是个局外人，像他们的累赘。
苏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但至少他的父母还在。
她语气低落：“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小姨一直照顾我，十四岁的时候小姨来了城里，我一个人生活了三年。”
林衡侧头：“怕不怕？”
“怕。”每天都很怕，万家灯火，只有她是一个人，“但是我不想成为小姨的绊脚石。”
她想让爱她的人有更好的生活。
苏宴想了想突然笑出声，好听极了。继而用气声道：“我们两个好像在比惨。”她真的觉得挺搞笑的。
可偏偏这么矫情的故事就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是么？”林衡听见她的笑声也笑了下。
“是啊，而且我还有更难的故事。”苏宴在黑夜中双眼澄亮，侧头问：“你要听么。”
“听。”
“那你听了谁也不要告诉。”
“好。”
林衡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很有分量，敲开了少女那厚重城墙的一扇门。
“我受过校园暴力。”苏宴的短短几个字承受太多了。
林衡的手在身侧暗暗纂紧。
苏宴开口讲着，把脑海中那些记忆拼凑，每一帧都能让人心寒。
所有的污言秽语都会被安在头上，走在校园会被有意无意的踩一脚，在班里被他们掐着脖子甩在地上。
撕掉作业被老师罚站一整天，放学会被踹门揪出去拉到学校后面的河边，把她打到口齿间都是血爬不起来，然后把头扎进冰水一遍一遍的摁下去……
一幕幕她都不忘。
她有的时候反省自己，她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会这样？
她带着盼望次次向他们低头，希望他们能放她一马，可他们心里那点卑劣的满足感，根本不知道会把人逼到什么地步，会想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可她是被害者啊，一点都不想去地狱，。
不想窝在一个人的家里濒临崩溃，不想在绝望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她想去见阳光，想结束那场噩梦。
打不死她的，必须咬牙死挺着。
她把手抬起来，在暗中一点点向前触碰，虽然只有空气，可她却感觉到了光和希望，离开那垃圾，就是光和希望。她笑着眼角却溢出眼泪，声音微颤。
“林衡，我做到了是不是…”
“嗯。”林衡的心跟着她说的每一个字揪起，摸索着握住她的手，五指钻进她的指缝间贴和紧紧的，缓缓的放在被子上，说道:“你很棒。”
“我也觉得，自己好棒…”以前在这里也回想起过，可还是那是一种压抑，让她就算跑到楼下大口的吸气还是会觉得窒息。
但今天她像是在叙述一个故事，一个好像有她，却真真实实觉得很遥远的故事，萦绕在心头的那抹云散开，仿佛见了天日，一笑置之。
“苏宴。”
“嗯？”
林衡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做你的光。”
苏宴笑了：“你已经像光一样了。”林衡对她的每一点好，都在心里放大十倍，填的满满的。
刚才在门外她在想自己对林衡是什么意思。
听见他不喜欢会难受，见到他会慌张，好像那是对她来说非常遥远又陌生的喜欢。
苏宴没想到，她也会有这种东西，更何况是在林衡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身上。
-
“小宴，你还不起么？”
苏宴听见门外的声音猛的睁开眼，昨天的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中，林衡！
等她侧头看旁边空无一物，睡伸进被子里面有些发凉，应该已经走了很久。
赵萱推门而入，看苏宴惊慌的样子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苏宴诧异了两秒，渐渐回过了神，摇摇头道：“小姨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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