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太奇怪了，我从他身上什么也读不到，可就算是陈皮阿四也不能在我的侧写下完全隐藏自己的过去和情绪，除非……
除非笔记上写的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长生不老吗？那他还是人吗？
“这里放眼望过去都没有多少树哎，”我说，“人家不是老远就能看到我们挖坟了。”
皮包说：“哎姐姐，能不能说的好听点。”
“跟着水走，”陈皮阿四眯着眼，“平原上的墓讲究近水、起伏、地沃。”
我们租了一辆车，在平原上跑起来也还不费事。华和尚开车，四阿公坐在前座，我和张起灵之间隔着一个皮包。这小子精力旺盛的不行，我简直恨不得把他扔出去。
“近水地沃，那是不是也会有人定居啊？”我问。
没人理会我，皮包就笑了，“这次不一样，四阿公在给你普及基础知识呢。再说了，上面有人不算是问题。”
我有点好奇，“为什么呀？”
皮包干笑了两声闭上了嘴，哑巴张看了看我，闭上眼睛睡觉了。
“阿莫，”四阿公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和四阿公住在一起的时候也听他讲过一些奇闻异事，可以想象这个人的一生有多精彩。
“好啊。”我说着，趴在前座靠背上竖起了耳朵。
“从前有一伙盗墓贼，”四阿公干瘦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有一回，他们来到一个村，发现地形很奇特，于是在当地打听传说。领头的感觉有戏，这下面，恐怕有什么好东西。”
“但是，在哪一个位置呢？民居太多了，进展非常慢。
一开始，他们想把那最关键的一家房子买下来，但是那人家是大院子，谈起来十分麻烦。最后首领心一横，做了个手势，宰了！当天晚上，一行人摸进宅院，把大院子里的人全部杀光，将尸体堆到内房，撒上石灰，接着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院子里，开始探地。”
“然而找了半天，却发现那家下面什么都没有。首领当然不死心，隔天晚上潜入隔壁家，依样画葫芦再把人全部杀光，故技重施，可依旧不对。
如此反复，死的人越来越多，第一家杀的人都已经臭了。到了最后，今晚去杀哪一家，完全是投骼子决定的。”
“半个月之后，大半个村的人都杀空了，首领才发现自己这回判断错误，下头根本就没有古墓。心灰意冷之下，他干脆放了一把火把村子烧了，一举灭掉剩下的四十多条人命，包括小孩和孕妇在内，一个都没放过。”
陈皮阿四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目视前方道：“故事说完了。”
我下意识“啊”了一声。皮包正侧身给我使眼色，其实不用他我也大概能猜到那个首领的身份。
陈皮阿四剁手那一刀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来。但是他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那种感觉，所以总会忽略许多事实。
“……真的吗？”我问。
老人冷笑一声，“你是问杀的人，还是我定错了墓？”
我全身发寒，感觉喉头也干涩的厉害。可是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或许是我彻底清醒过来后他是第一个伸出手的人，或许是这么多天的人质情结。我已经相信了他不会伤害我。
“都有，”我说，“都是真的吗？”
陈皮阿四说：“都是真的。
我觉得其他人看着我的眼神有点嘲讽。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陈皮阿四问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这段时间他问我一些问题我都是直接回答，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我什么。
“太残忍了……”我轻声说，“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车里很安静。陈皮阿四不说话，皮包缩在一边捂着嘴。这次就连张起灵也睁开眼看我了，一时气氛十分尴尬，好像我刚才在车里放了个巨响的屁。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揶揄而同情，还隐隐有些担忧。
“系好安全带。”四阿公对我说。
我“哦”了一声不再扒着他的靠背，躺回去绑安全带。
我看的出所有人都有点吃惊。我自己也没想到陈皮阿四对我这么宽容，简直就是纵容啊。我不会真的是他亲生的吧？
但是这话我不敢问。我说什么四阿公都不太管我，但是每次问起身份他就沉默以对。这人不说话的时候更吓人一点，因为如他们所说，陈皮阿四杀人太轻松，他不发火，声儿都不要你头就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害怕，我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恼火。后面的车程我都在看着窗外，皮包和我说话我也懒得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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