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路睡醒的时候谢临君已经出门买菜去了。
外头又下了雨，江路盯着那颗被风吹得摇曳的小树苗看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南方。
江路不再排斥后他们每年都会回来一段时间给林妍和冉秋妤扫墓，顺便再住上一段时间。
谢临君虽然没有说过，但他显然是更喜欢南方的。他喜欢南方的多雨，空气里透着的湿润还有宁静的气氛。
于是江路也开始想要不要回到南方定居。
他见过且看烦了北方的大雪，也不太喜欢南方的阴雨绵绵，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什么地方都惹他厌烦。
江路从床上起来，去洗漱完了之后忽然有一种反胃的感觉，他拍着胸口给自己灌下一杯凉水后这种感觉好了许多。
然后又在开门声响起来的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江路几乎是飞奔着进了厕所，谢临君握着钥匙和买来的菜迷茫地顿了两秒后把东西一放，也跟进了厕所。
胃是空的，江路只吐了一些酸水出来，喉咙和鼻腔里都难受得很，他洗了把脸，顺手抓过谢临君递来的毛巾，一言不发。
他们住的小区里几乎人人都安了小雨棚，下起雨来噼里啪啦的吵得厉害，谢临君好像说话了，不过江路没听清，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我们请医生到家里来检查吧？”谢临君皱着眉说，“你最近老吐。”
江路攥着毛巾的手有些用力了，骨节被压得泛白，其实他有些预感，但不敢相信。
他不喜欢去医院，所以谢临君总是请家庭医生来，但这次或许不是家庭医生能检测出来的。
所以江路放下毛巾，声音小得离谱：“去医院吧。”
“啊。”谢临君看着他。
“……omega产科，”江路的手在抖，“或许。”
谢临君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似乎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欣喜。
而检查结果也如同江路所料，怀孕了，正好两个月。
医生笑得很和蔼，他似乎注意到了这位omega有些紧张的情绪，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放松点，再几个月你就要成为爸爸了。”
江路扯了扯嘴角，显然没有被医生的这句话安抚到，他拉着谢临君的衣摆出了医院，坐回车上，脑子里像小区里的雨棚一样响得乱七八糟。
他睁开眼，窗户外面贴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小小的，还没他的手掌大，但又有了眼睛，是猩红色的眼睛。
“这个孩子……”谢临君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他把车停在了路边，眉毛皱得死紧，“你不想要，对吗？”
江路的呼吸有些急促，窗户外面的黑影愈发急切地瞪着他，仿佛自己只要说了不想要它就会闯进来杀了自己。
他紧紧地攥着安全带，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谢临君这时才如梦初醒般看了他一眼，伸手过去握住江路的手，让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
“没关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看到什么都无所谓，”谢临君说，“你忘了吗？都是假的，我在这里。”
外头的雨还是没有停下来，气温有些低，江路头上却冒了汗，他说：“我不知道，谢临君，我不知道。”
谢临君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两个的家庭都称不上和谐，甚至算不上正常，在那种扭曲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们拿什么来保证这个孩子的成长？
谢临君的控制欲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加大，江路的病也没有完全的好。
他们要这个孩子经历和他们一样的童年吗？
他们甚至不知道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
“我，”江路说，“不想他变得和我一样。”
谢临君没说话。
说到底他们就是不想要孩子的，只是完成最终标记的时候alpha必须进入omega的***，也仅仅是那一次而已江路就怀上了孩子，他们谁也没想到。
江路又变得沉默下来。
天空暗得像黑夜，江路的脸逐渐被吞没在阴影之中，谢临君却始终拉着他的手，那一点点热度从掌心传过来，江路等了十多分钟才继续开口：“回家吧。”
晚饭吃得清淡，江路最近胃口不太好口味却非常奇怪，爱上吃清水煮出来的蛋花汤，谢临君难得打趣说你在学校食堂还没吃够吗？
江路说又不一样，你做的比较好吃。
吃过饭后江路还是窝在沙发上，谢临君洗完碗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成年后alpha和omega的体型差才体现出来，高中的时候谢临君和江路差不多瘦，如今却能把江路塞怀里抱得稳稳的。
江路也愈发爱上这样的睡姿，他喜欢拱在谢临君怀里，哪怕把他的手臂压麻江路也固执地要面对面的睡觉。
他们更像两个漂泊在大海上的旅人，稍有不慎就会死亡，所以只能紧紧地抓紧对方。
谢临君没有再拿药过来，他不确定江路怀孕后还能不能吃药，会不会对他有危害。
江路睡得浅，随意的抱动会让他惊醒，所以谢临君只是拿了张毯子给他盖上，然后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摸出手机查询堕胎后的护理。
他不太有所谓，孩子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太过陌生甚至恐惧，仿佛映照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阴影，谢临君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很聪明，碰上这种事的时候却只有无措的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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