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玄关的灯昏黄地落下来，可能是为了情调，不太亮，看东西像隔层雾气。
门在身后关上的一瞬间，细细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
萧恒不可自控地想起某个老土笑话：一对情侣睡一张床，睡前女方说你要是敢做什么就是禽兽，男方果然不敢越雷池一步，到第二天早上她又骂他禽兽不如。过去从未和人进展到这一步，但他知道，尹时京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向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坚硬的鞋柜门上，几乎要被紧张和忐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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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这些事情，总是不能想得太多——无论是出于爱还是别的，只专注当下才足够快活。
早晨七点多的时候，萧恒听到有人在外面讲电话，声音不大，可一旦注意到就别想装没听见。
他挣扎着起来，腰间隐约有些酸痛，可身上倒是清爽。
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找不到了，他见到床头叠放着全新的衬衣长裤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楼下餐厅桌上留了份还冒热气的早餐：西式培根煎蛋和三明治，旁边还有一杯牛奶。他循声找去，在阳台附近见到正打算进来的尹时京。
银灰色西装衬得他更显挺拔，他过来亲昵地在萧恒嘴角亲了下，半分不见昨夜间的压迫感。
“吵醒你了？”
“没有，本来到这个点就该醒。”
“还打算给你留张字条的。”尹时京搂着他，他有些不习惯地偏了下头。
“我记得你从来不喝咖啡。”
“嗯。”
精神类药物会使人对咖啡因敏感度直线上升，长期服药的他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喝过带咖啡因的饮料，即使是中间停药的那一年多也不例外。
“我去开会，大概下午回来，钥匙在桌上。剩下的你不要管，中午会有阿姨来打扫做饭，你只管休息。”尹时京温柔得无可挑剔，“我走了。”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再没有逗留。
萧恒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想不明白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过了会，他又躺回床上。平时他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但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好，心跳一直不怎么规律还隐隐作痛，就强迫自己闭上眼多睡一会。
原本以为在陌生的环境里会失眠，或者多梦，可他睡得意外得沉，直到中午都没醒过。
再度醒来的一瞬间，他有些恐慌地想起自己没有吃药——其中的某个瓶子空了——他抱着头，觉得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黑白的颜色，乌黑的液体慢慢从他的脚边涌出，变成鸟的形状。
他得快些回去，回到那个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安全的地方。
萧恒现在住三环线附近某新楼盘的精装公寓，房东是一对大学教授夫妻，因为离之前工作的地方近，所以他一口气签了很长时间的合同。
他几乎是逃一样地尹时京家逃回到这里。屋子里面透着股长久无人居住的尘土气，窗帘也紧紧拉上，和阳光灿烂的室外完全隔绝。他没有开灯，径直进到卧室里——病历和医院开的药都放在右边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里。
有时候他也知道是自己神经过敏，但有那样的前例，他无法不恐惧自己身体里的怪物，无法不恐惧失去身体控制权所带来的后果。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去想尹时京回来后会怎么想。他只想自己的父母，想他们生前的一颦一笑，还有那些其他血缘至亲，想得太久了就感到一阵恍惚，痛苦和憎恨都有，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无论是好是坏，活着的时候，许多事并不一定要有个结论。
他瞥见窗台上那把剪刀——前些时他拆包裹时用过后忘了收起来。他死死地按住自己颤抖的手臂，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只要不看就会好起来的。是的，他已经挺过了无数次，这次当然也可以。
时间仿佛凝滞，直到他听见自己电话响了。骤然回归真实世界的他手忙脚乱地接起来，不知怎的碰到免提键，年轻男性的声音顿时充满整间屋子。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回来了吗？”
不是尹时京打来的，他松了口气。
“回来了，今天凌晨到的，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你晚上有空出来吃饭吗？”
打电话来的人叫何烁，是他在MU时的同学。身处异国的人总是忍不住把注意力多放在那些和自己讲同一母语的人身上，他也不例外。何烁前几年住他隔壁，后几年和他合租一间公寓，自然成了他除尹时京外最亲近的人。
“应该有，位置你选还是我选？”
“这个你就不用管，位置我订了，你记得过来接我就好。”
电话挂断后何烁发了个萧恒十分眼熟地址过来：新桥街的乔屋日料，之前的公司好几次都把聚餐地址选在那里。他切到另一个界面，犹豫了很久也还是没有将那句“我走了”发送出去。
赴约前的几个钟头萧恒都在为前上司收拾烂摊子。
昨天文件及合同很快就整理出来发到了他的邮箱里。他花时间看了，赶在时限以前做完返给对方。按规章制度说的话，这事很不合理：一旦离职有些涉及到公司机密的东西就不是他能接触的，可对方曾经不止一次照顾过他，这份人情他是该早些还干净。
到出门的时间，他拿起车钥匙出了门。何烁上班的地方离得有些远，不早点出门的话，遇上晚六点交通高峰肯定要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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