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很少能见到日落的, ..因为云太厚, 雾太深, 那种光景常常在后面像隔着纱一样。
一般人都看不穿它。
...但又都爱看它, 刘绍恩就坐在前厅里看着那最后一点朦胧的红色渐渐消失去, ..然后刘庄入夜了,风凉了, 瓦也冷了。那么白茫茫的一片, 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 就这样悄悄降来临得煞是突然。
大夫人也一样来得突然, ..抱着手坐在刘绍恩身边的椅子上,和他一起看着黑压压的厅堂。
“...今天的经念完了?”
“还没有。”
“哦。”
“....天黑了。”
“是啊。”
刘绍恩闷咳了一声, 嘴角还留着上次被马老板叫人打出来的旧伤。
“..老爷最见不得这样, 周围一黑就要人掌灯, ....不管怎样, 他要见着灯火星子才好。”
“......现在别说爹了。”
刘绍恩按着眉头,他不想再听。
“.........。”
“.........。”
“绍恩...。”
“大娘,能先别说话么?”
“.....你在生我的气?”大夫人在黑暗里闭了闭眼睛,“那日我让他们拿走那块匾, ..是这事么?”
“.......不是, ..我也没有生气。”刘绍恩转头, 他其实不知道大夫人是不是在身边, 只是那声音在, 他就寻着那个地方偏头。
“..那你是在气自己?”
“不是。”
“还是你娘?”
“不!”
“杨光?”
“不是!”刘绍恩突然起身, 一边按着胸口咳嗽一边吼了起来,“不是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让你生那么大的气?!”
“那还不都是你!”
刘绍恩把眼前的椅子踢翻了,响声有些闷。
“哦?..这不是说出来了?”大夫人把檀木珠子捏紧了,“..还有什么事都说出来吧。”
“.....我能说什么?!”刘绍恩指着头上空空的房梁,“我连一个木匾都留不住,..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木匾?那也罢了。”大夫人也抬头一眼,幽幽叹了口气,“至少你留住了庄里的人。”
“.........。”
“至少庄里的人,你都留住了。”
“..........。”
“至少你还在庄里。”
刘绍恩站在大夫人面前,.. 除了喘气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耳边只有大夫人稳当的声音,慢慢的,像念经一样说着话。
那沉稳的声音有些蛊惑有些暗引,渐渐让刘绍恩的喘息慢了下来。
“....三,...三爷。”
早已等在门外的下人连忙趁这机会开口了。
“....说。”
刘绍恩回神,整整衣服转身走了几步。
“马...马老板在外面。”
“他来做什么?”想挥手说不见,可边转身的时候却借了外面的灯光看着前厅里已经没人了,大夫人的声音好像还在,可人已经走了。
“...三... 三爷,..那人你还见么?”
“...........。”
刘绍恩看了看烟雾蒙蒙的院子,有什么东西在四下升起,渐渐蔓延而上直到眼前。
有人走了,就随着什么有人又来了。
“三爷?”
“叫他进来。”刘绍恩转身回到屋内,边走边说,“把灯掌上,.. 特别是院子里多点些,..免得来人觉得庄里凄凉。”
“是。”
下人虽然嘴巴里面答应,可迟迟不想动。...唉,..那三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整天笑呵呵的三爷了,现在阴惨惨的,不笑不闹,连夫人们吃饭的时候也见不着他。
..想当年二爷也是,...这院子是被下了咒不是?..每个当家的人不是病就是变了个模样,像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
........中邪了罢。
“..你还站在做什么?!”
“唉,..是是是,我这就去请人进来。”
被刘绍恩一斥,那人连忙小跑着去请那快在车上等睡着的马老板。...刘庄也开始渐渐上了些灯火,偌大的庄园就那么点点,多的都给前院去了,把那门面撑得那么大,还很有十几年前华灯初上的势头。
...只是,人少了一些。
马老板梳着背头穿着时下很是风行的西装皮鞋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左右张望一番后一双眼珠子就被放在檀木架子上的瓷碗给引过去了。
“......马老板这么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庄里的摆设罢?”刘绍恩指着一旁的椅子,“...坐。”
“好说。”
马老板没有多客气,欠身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笑地看着刘绍恩。
“那么晚来有什么事?”
“唉,..本来也想早一些来的,可茶铺上有事给耽搁了,....现下都那么晚,我还生怕刘三爷歇息了呢。”
..这不是废话么,知道晚还过来?....那么晚又一个人来谁知道想捣什么鬼。.. 刘绍恩把眉头皱在了一起,这人是杨光的人,要来阴的更是他在暗我在明,说什么也要防。
“.....我可不记得刘庄和马老板你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
“..那可不。”马老板好笑地偏头,“刘三爷愿意谈,我当然也愿意听?”
“.....就马老板那番待客之道,我哪儿敢和你谈什么生意?!”刘绍恩上次被这人打的旧伤还没好,心里一气又急了起来,攻心之下就是一阵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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