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吹东南风的时候, 春花落了, 夏花又准备开。
王玥背着她娘做的小布包顺着刘庄外的灰墙走。路过被大火烧过的西边时, 她稀奇地踮起脚尖往黑乎乎的楼房里面看。那里什么都烧没了, 到现在已经杂草丛生, 看起来荒凉得很。
可小崽子偏喜欢往这种地方跑,东摸摸, 西挖挖, 还经常得找到些好东西,王玥越看越手痒, 实在按捺不住便两三下翻过灰墙往里面冲去。....之前刘易文住的二楼已经垮下来, 那颗大树也成了半截焦木倒在地上,王玥在木楼和栏杆间左穿右晃, 把那些被火烧得奇形怪状的东西想成山精鬼怪一样, 霎时间还玩得很高兴。
想到之前自己经常在这儿扫落叶, 一到秋天, 那颗很大的树还有背后几棵银杏叶子就会落满地,让她还舍不得扫,..因为很漂亮。
不过,在记忆里面这里除了落叶还有很多的事。
.....很多连一个小崽子都能记得清楚的事。
比如大爷成亲前一天, 二爷跑来扯新衣, ...无理取闹了一番后又一个人跑了。
又说三爷回来了, 和大爷还有少奶奶在树下搂得死紧。
..还有那天, 二爷跪在树下一个劲地对老爷磕头, 青石板上才有了斑斑的血痕。
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 ..少奶奶死了,大爷死了,老爷也死了,然后这颗树就慢慢枯了,整个冬天过去,一个新芽都没发。
只有二爷还是经常来,他还在庄里的时候总喜欢找夜深后来这里幽幽地叹气。
..这是爹爹说的。
...爹爹说,在夜里浓雾缭绕的刘庄里,..二爷每叹一口气都要花好长好长的时间。
....好像比他半辈子走过的路都还长,比他半辈子记得的事都还要远。
不知为什么,爹爹每次都是一边讲一边哭,哭得咦咦呜呜地,难听得很。
王玥皱眉踩着还剩一半的木头桩,使劲地踩,...不要不要,她不要爹爹哭,虽然爹爹哭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凶,但她还是不要爹爹哭。
........爹爹一哭了,她也想哭。
“..再踩小心它咬你一口。”
“呀!”身后突然有人冒了句话,王玥被吓得站不稳脚,一屁股坐到地上。
“...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刘绍恩从旁边过来拉起趴在地上的丫头,伸手拍掉花布小套衫上的黑灰。
王玥瞪大了眼睛看着戴了礼帽的刘绍恩,那光线从旁边过来有半张脸都看不见。
“怎么?....吓人吗?”
王玥摇摇头,爹爹说了,就算觉得吓人也不可以说出来,..因为三爷会难过。
“....哎,看王莫德把你教的..。”刘绍恩叹了口气,这丫头的眼睛就跟玻璃球一样,里面什么都看得清楚。
“真的不吓人,三爷。”
“.....真的?”
“嗯。”王玥乖巧地点头。
刘绍恩低身坐在布满灰尘的石台上,视线和丫头一般高,甚至比她还矮了一些。王玥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信,连忙又摇头地走近。
“不用说了,我知道。”刘绍恩笑着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咦。”王玥稀奇地拿着那玩意儿左看右看,“... 这不是初哥哥的小泥人?”
“.....这不是。”
“是的!”王玥撅嘴,“我以前经常跟他抢着玩儿,怎么会不认识?”
“..真的不是,之初的泥人已经被他弄掉了。”
“怎么会?.......初哥哥明明那么宝贝这泥人。”
王玥把小泥人拿在手上又仔细地看,可时间确实太久了,本来还有颜色的地方都退成了灰白,小人的五官也糊在了一起,表面干裂又发黄,究竟是什么形状恐怕连当初做的人都看不出来。
...王玥也是,怎么看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之初的东西。
“不管是谁的,....现在送给你你就收好吧。”
王玥不满地皱眉,..这么丑,她才不要。
“..就算帮我把她保管好也不行么?”刘绍恩看她的模样也只有苦笑一下,“....帮少奶奶保管也不行么?”
“少奶奶?”
“...嗯。”
“三爷,...少奶奶的东西为什么在你这儿?”
“我觉得好玩在这儿翻到的。”
“三爷也喜欢这样!”王玥突然觉得好高兴,刘晓那崽子脚软死活不敢来,她正愁没人同自己玩儿,原来还有个三爷也好这个。
“喜欢啊。”刘绍恩笑着低身凑到王玥眼前,“不过这是我们的秘密,...别跟你爹爹说,要不他又要打你的屁股了。”
一听到打屁股,王玥两手把嘴捂紧了,两腿站直拼命地摇头。
“..这才乖。”
“王玥不说,不过三爷也不可以给爹爹说。”
“当然。”刘绍恩笑着起身,向王玥伸了只手,“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出去吧,...免得在这儿摔跟头。”
“我才不会摔,...会摔的是刘晓那胆小鬼。”
刘绍恩一边走一边笑,牵着小丫头的手不知为什么出了许多汗,“多摔些才长得快,...我记得你以前也没少摔啊。”
“.........呜。”
王玥不满地低头,高高输起的小辫上面扎的是红绳,刘海齐齐地盖住脑门,黑色的头发粗布的花衣裳,还有一生起气来就鼓得圆圆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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