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太子言明方策……”
昏暗的松油灯下,蒙恬、冯劫、冯去疾三人对视一眼,放下秦法逐渐。
“以楚怀王之孙熊心为首,潜藏会稽郡,散播谣言,以乱民心……”
秦苏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继续道:“齐国王族宗亲内,田儋三兄弟自诩为王。韩王之后,乃韩成为主,窝踞阳翟。魏国乃魏咎、魏豹兄弟二人。赵国赵歇、燕国布衣之身韩广。六国勋贵宗室残余,聚齐也。”
恬静的殿内,蒙恬三人大为骇然。
听着秦苏像报菜名一般,将六国那些不死之心余孽名字报上来时,无不震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常年戍边、不谙朝政的扶苏,竟然会得知这么多消息。
欣慰的同时,更是刮目相看。
“但以此诸人,不足为惧。”
秦苏若有所思一般,一脸认真道:“大争之世虽是已过,然诸子百家追崇者并未消散。父皇当年一道逐客令,驱散天下名士,实乃为大秦埋下祸根矣。”
秦始皇在位时,焚书坑儒之前,曾勒令严惩诸子百家的游士。
这些人,都是胸怀若谷、人精中的人精。
要知道,大秦一统六国,历朝历代的积累,虽然历史将功劳摁在了君王身上,但都是这些名士做到的。
例如张良家族,世代为相,爷爷曾在韩为三朝宰相,父亲更是两朝为相。
例如这种的,最为可怕。
“故此……”
秦苏回到长案前,盘膝而坐:“震慑六国,当应招揽天下名士,使其群聚朝堂,以断六国希望。届时,孰为真才实学,孰为沽名钓誉,静而观后,再杀之。”
“……”
“……”
蒙恬三人如果说刚才是震惊,现在,已经是彻彻底底的震撼。
这……就是始皇帝的儿子吗?
简直比焚书坑儒还要狠的手段。
意思很明显,大秦颁布招贤令,将天下那些自认为怀才不遇,全部招募而来,效仿秦孝公一般。
但目的是半杀半用。
秦孝公之时,秦国尚属弱国,招贤纳士,只得隐忍,聚名士之心,得天下之重。
现如今的秦国虽已经一统天下,但战国遗风还在,他们适应不了皇权在上,众卿在下的感觉。
要知道战国时期,刑不上大夫,臣骂君,君还得笑脸相迎,不管对与错,君王还得善待名臣,以便彰显仁厚明君的胸怀。
说到底,虚的很。
“继而,推行新政,当以开放商市互通,减民赋官税为上。重修律法,除连坐之罪,以彰显大秦新王道。”
秦苏滔滔不绝,连出几策,末了,两眼抬起,目光落在三公之上。
气氛凝滞了。
突如其来的方略,说到底让三人一时间很难接受,他们还停留在一板一眼审视国法国政的概念里。
“太子……”
冯劫有些忍不住,但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蒙恬捋着胡须,思衬片刻道:“此策虽好,只怕……则会让隐居名士寒了心。”
“蒙公此言差矣……”秦苏摆摆手,摇头道:“真才实学者,定留于朝堂,谋国谋政。而沽名钓誉者,留之则祸乱朝纲,弃则蛊惑民心,实为隐患也。”
“也罢。”
冯去疾老谋深算片刻,点头道:“且问太子,陛下国葬当以如何推行?皇陵今未竣工,远未达到千古一帝之彰显。”
“杀李斯,祭天下万民,赎大秦之过。”
秦苏几乎想都没想,直言道:“拟写李斯诸罪,与新政诏书一同颁布、昭告天下。国葬帝陵之用人,虽与缓征宽政、修生养息有所悖逆,然……以劳工之名征募。”
“若自愿修建帝陵者,以秦制军功而论,凡能出谋划策,有功者,给予军功爵位。凡能出力者,以每日数钱为劳工费……”
“太子大才也……”
闻言,蒙恬、冯劫、冯去疾三人豁然起身,两手相握,冲着秦苏深深一躬:“陛下在天之灵当可休矣。太子胸怀大略,定能将大秦引入天下强国也。”
“诸公谬赞了。”
该谦虚的还得谦虚,民心重要,公卿之忠心更为重要,秦苏浅浅一笑,起身回礼。
“老夫这便回府修缮律法……”
“老夫以太子方才所言,拟写新政……”
“老夫此去与廷尉姚贾商议,拟定李斯千古大罪,待与国政新法一同颁布……”
三人眼中都冒露精光,看得出,他们很激动。
“有劳诸公了。”
秦苏欣慰的笑了,直起身,亲眼看着蒙恬三人步履匆匆离开殿堂,踏着积雪,径直消失在宫门处。
亦不知时辰几何,秦苏没敢停歇,唤来了侍从下属,命庖厨备好饭菜,一并前往始皇帝灵堂处,看望那些还跪在雪中的老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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