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让采南姑姑把她扶起来，吩咐采南姑姑道：“泡杯茶，待客。”
太后表情里的肃杀和沉冷消失殆尽，又恢复了以往和蔼可亲的模样。仿佛戚悦刚入殿时，对她的诘问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副阴晴不定的模样，让戚悦觉得，太后不会是在笑里藏刀、软硬兼施吧？
采南姑姑笑着应了一声，就过来把戚悦扶了起来，又命人泡了茶端过来。
戚悦味同嚼蜡地喝茶压惊，就看到太后从上首站起来。旁边有人搀扶着她，朝戚悦走来。
太后未语先笑，道：“放心，哀家不会拿你怎么样，不用这么紧张。”
这怎么可能不紧张？戚悦默默地想着。
太后又笑道：“难不成吓吓你，你还记恨上哀家了？”
“臣女不敢。”戚悦低眉顺眼，然后她就看到有人伸手，给她端了一大盘的糕点。
戚悦抬头，就看到太后笑吟吟地看着她，道：“饿了吧？尝尝，这是御膳房刚做的珍珑糕。”
太后发话，她岂敢不从，只能毕恭毕敬地将珍珑糕拿起来，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珍珑糕不愧是御厨做出来的，别有一番风味。她今天算是受了大惊吓，珍馐在前，也觉得有些饿。
再说，太后的态度虽然重新变得和蔼起来，但也不能摆脱这是场鸿门宴，也许这是上刑场之前，先让她吃个饱？
但不管怎样，吃饱了再说。
太后一直看着戚悦小口小口地吃着，像一只小松鼠，就着茶水吃着珍珑糕。太后拿多少，她就吃多少。
乖巧，懂事，能吃。
这届秀女她都见了，大多数都弱柳扶风，那腰和纤纤柳枝没多大差别。秀女们能备选入宫，模样、仪态哪个不是顶尖的？但在她看来，却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多少新意。哦！之前的连桦不算。但人志不在宫中，估计要是遇到不平的事，能把皇宫的瓦都给掀了。太后自然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姑娘当儿媳妇。
眼前这个人就不同了，生得一脸福相，一看就是个好养活的。每次见到她，都是笑逐颜开，送的礼物也是坦坦荡荡，就连家世……也让她喜欢得紧，只是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相像的地方倒是不多。
自家儿子若是能把她留在宫中，成天陪着她，也是一桩乐事，也不愁逼不出那个人来。若是教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送进了宫，那人再不踏入京城，这人怕真是铁石心肠到家了。
那厢太后看戚悦越看越喜欢，这边戚悦看糕点也越看越少。眨眼间，满满一盘糕点，竟然都进了她的肚子。伸手触到空盘子的时候，她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看到太后依然盯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叫道：“太后。”
太后掏出帕子，替戚悦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她见时辰差不多了，道：“今日叫你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事情并非无中生有。”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消失，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你始终要记得，人心是最难测的。不要觉得对你微笑示好的人，就一定不会害你。”
戚悦怔了怔。
太后这是在好心提醒她，宫中有人在针对她？这件事太后会知道，并非太后的人看到，了而是有人向太后告密。这人很有可能也是一个秀女。
戚悦心绪难定，还想多问点儿信息。
太后就下了逐客令，道：“时间不早了，哀家并无处罚你的意思，你安心回去吧。”
“是。”戚悦请安，告退。
戚悦前脚刚走，后脚采南姑姑就问太后，道：“娘娘，您不给戚秀女提个醒，把告密者告诉她吗？”
太后摇了摇头，道：“这种事还是让她自个儿去处理吧。人生路漫漫，总不能让人把前方所有的荆棘都铲除。”
戚悦出了慈安宫，心情沉重，连表情看起来都苦大仇深。
太后恩威并施，方才她在慈安宫都冷汗涔涔了。这下出来，感觉身上黏乎乎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到底是谁撞见她和凌盏私下碰面，又是谁捅到了太后这里来的？这宫里知道她和凌盏有接触的，就只有凌盏身边的人、宫外的蒋掌柜，还有之前撞见的关丞相。
可是关丞相总不至于去打探她这样的小人物的身份，再把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告诉关渔吧？何必呢？
不过，至少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便是太后是站在她这边，或者说是站在凌盏这边的。要不然，在宫里的日子，就不会过得这么顺了。
戚悦边走边想事情，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藏秀宫的门口。
她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如果真是熟悉的人在背后捅刀，也真够让人寒心的，把别人的假意当真情，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被人当垫脚石。
这座华美的宫室，生活着很多正当妙龄的姑娘。这些姑娘中，有的天真烂漫，有的心思诡黠，十年后，乃至二十年后，又有多少人会依然屹立在宫中？有多少人会变得面目全非，手染鲜血，只为获得操纵别人命运的权势？在笑容背后，又藏着多少真心？
不过前提好像是，凌盏能捍卫住他的皇位。
要是没捍卫住皇位，被关海那个老头子抢走了，那个背后算计她的人，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戚悦想想那个老态龙钟的人，觉得心底的抑郁倒是驱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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