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皇上就是允了,虽然只是小小的参谋一职,也够他头疼半天了......
要命,杜天麟要有个什么闪失,他该如何向小姐交代?
整军出发的那一日,长安城百姓在街上围成长长的人墙,送他出城。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一眼便瞧见人群中的梅映宛。
她,是来为丈夫送行的吧?
视线往后移,瞧了眼志得意满的杜天麟,再回首时,目光与那双盈满挂念与忧虑的瞳眸对上。
别担心,我以性命承诺,将丈夫完好无缺地交还给妳!
他以眼神回应。
她不言不语,只是隔着人群遥望,直至那马背上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外,久久、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
北方外患犯境,时有所闻,近代以来,未曾稍止南侵企图,百姓不胜其扰,生活难以安稳,只能靠着一次又一次的和亲、纳贡,取得短暂和平。
直到近几年来,出了个卫少央,骁勇善战,用兵如神,连连得胜,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中,从未吃过败仗,也因而得来「不败将军」美名,教边境那些个敌军,一听由卫将军领兵便闻风丧胆,士气低弱。
除了懂得调兵遗将、运筹帷幄之外,卫少央之所以能如此受人敬重,是因为军务之外,他从不以职衔压人,吃的、穿的、用的,全与底下兵士无异,最艰难的苦战,他永远身先士卒,他尊重每一个生命,能救的绝不牺牲一兵一卒......
他总说,主帅不是让士兵保护,而是要保护每个听命于他的人,将士们将命交到他手上,他就有责任确保每一条性命绝不枉送,设法以最少的伤亡取得胜利。
是这样的宽厚襟怀,赢来每一颗誓死效忠的心,手下将士个个无不打心底敬他、服他,甘心追随他出生入死。
也是这样的士气,换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记录。然而,这样众志一心的气氛,却在这一回破坏了......
「真他奶奶的熊,他是什么东西!不过就小小的参谋,跩屁啊!」
「居然叫我替他倒酒?老子这双手砍了多少颗敌人的头,就是没替人倒过酒!」
「要饮酒作乐不会滚回长安去?这里是战场,不是他少爷的温柔乡!」
「军妓又怎地?不是人吗?又要我们侍候得他高兴,又不把咱们当人看。」
......
卫少央揉揉疼痛的额际。
他已接收到不少来自手下的抱怨,这杜天麟究竟是怎么得罪人的?就连红帐里的那些姑娘,都对他颇有微词,这实在是......
他早料到了,向来养尊处优、被人侍候惯了的杜天麟,不可能抛掉公子哥儿的骄矜气焰,但这些将士们都是在战场上搏命杀敌的,哪能容忍这样的颐指气使?
将士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尚能忍气,不与他一般见识,但他也不能任这情形再持续下去,以免影响军心士气,于是找了一日,将杜天麟叫来,训诫了一顿,要他收敛些。
他看得出来,杜天麟极不满,虽没当场爆发出来,但口气极不驯。
在军营中,他是主帅,光是他今日藐视军纪,冲撞主帅的行止,就够他罚个军棍三十了,否则将帅威仪何存?
然而,思及梅映宛,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岳红绡看不过去,埋怨道:「你太容忍他了!他根本没把你这个主帅看在眼里。」
卫少央苦笑。
不然还能如何呢?这人是梅映宛的丈夫,他动不得,也伤不得。他答应过,要将她的丈夫毫发无伤送回到她身边,他不能失信于她,不能......做出令她伤心的事。
为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忍呢?
这仗一打,便僵持了月余。
只因卫少央每一道命令都下得谨慎,不做无谓的伤亡与牺牲,因此非必要时,他不打太冒险的仗。
然而,看在杜天麟眼里却极度不以为然,觉得他太婆娘,不够狠、不够霸气,怎能成就大业?不就打仗嘛,哪里没死人?多死几个人换得胜利,划算得很!
也因为观念相左,两人常起争执,底下的人看不惯杜天麟屡屡犯上,早已忍无可忍,偏偏将军就是不准他们出手教训,才会任那姓杜的气焰一日比一日更嚣张。
这一日,两人又在军帐中僵持不下。
「出兵啊!这一仗赢得那么漂亮,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那些残兵残将此时根本没力气再反击,正是最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下令乘胜追击?」杜天麟拍着桌子,朝主帅之位咆哮大吼。
卫少央皱了皱眉。「注意你的态度。」
杜天麟低哝几声,在心底暗咒:将军又怎样?不过是个替皇帝杀人的工具,得意什么!
「你没观察地形吗?敌军退至孤雁山,是因为此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方若贸然进袭,有九成士兵都回不来,这后果你有把握承担吗?」最重要的是,这明显是诱敌之计,他怎能让手下去送死?
「难道就这么僵着、耗着?」
「这我会想出良策来。」一个将伤亡减至最低,取得胜利的良策。
那得多久?他已经在这里耗得够久了!他想打胜仗,他想光荣回朝,他想压过卫少央,比他更风光,然后将过往的耻辱、还有在这里受到的轻蔑全都还报回去......他没有办法等下去了!
「说到底,就是贪生怕死!」杜天麟冲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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