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不意外的,浓烟通常会伴随着乒乒乓乓、锅碗瓢盆落地的声响传来,合音是适时伴奏的女性尖叫,最后,一阵不太称得上香味的……复杂味道传入鼻翼。
「喂,起来吃点东西!」伸手推了推,他没反应。
手肘顶了顶他,还是不鸟人。
耐性用罄,一脚往他尾椎踹去。
「姓江的,你到底起不起来?再不起来,我一把火烧了你家厨房!」
江孟擎终于懒懒地抬起眼,终于有了响应。「我以为妳已经在这么做了。」
那斜眼一睨,似在提醒她前几天的事。信心十足地说要煮盘焗烤意大利面给他吃,并且在他用眼神质疑这句话的可信度时,拍着已经很平的胸脯打包票,绝对让他赞不绝口,美味到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然而事实是,为了那碗味道让他极度后悔自己还活在世上的意大利面,他拉到差点脱肛,甚至还得帮忙灭火,以免赔了肠胃又折屋。
言子苹呼吸一窒,差点气坏五脏六腑。「那、那是因为……我不熟练嘛!」枉费本姑娘煮得那么辛苦,居然不领情。
她开始挽起衣袖,打算在他摇头说出一个「不」字时,立刻扭断他的脖子。这辈子她还没为谁下厨过,敢不捧场就给她试看看!
江孟擎淡淡扫了她一眼,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没什么表情地吃着。
「有进步吗?」蹲在他脚跟前,双手托腮,明亮眼儿眨呀眨,期待地看着他。
那模样,多像讨好主人,等待被安抚的狗儿。
他顺应民意点头。「有,进步很多。」
起码,胃不会再痉挛,在吞得下肚的等级内。
言子苹看他的表情有些惊异。
老爸曾半开玩笑地说:「能够冒险犯难吃完妳们母女做的菜的人,基本上已经具备娶妳们的资格。」
那时,她还哇哇叫地抗议。什么嘛,她那么廉价哦?这样就能娶她了?
现在,她却突然有点明白老爸的意思了。
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食物,江孟擎没有吭过一声,总是面无表情地吃完它。当初,老妈会是因为这样,才下定决心嫁给老爸的吗?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可以包容她的一切。
等他吃完,她洗碗、收拾好后,再回到客厅,没看见他的人,沿路找到寝室去,他趴卧在床上,失神看着床头摆放的合照。
「才刚吃饱又要睡了哦?你真的很猪欸!」
江孟擎视线没移动半分。「妳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想点事情。」
「静什么静,天气那么好,我们出去走走。」她上前,伸手去拉他。
「不要。」
「走啦!」
「我说不要!」
「我说起来!」
一拉一拒,一进一退,江孟擎退无可退,皱眉道:「言子苹,妳烦不烦?」
她一愣。
「对,我很烦,你到底起不起来?」
她瞪视着他,倔强地紧抿着嘴,握牢双拳。
江孟擎张口还想说什么,迎视她的面容……话全吞了回去,爬起身来,本已做好打算要和他打一架的言子苹,反倒被他突来的妥协给怔住。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太了解她。这个倔傲的小女子,从来不在人前流泪,当她觉得受伤时,只会紧抿着嘴,掩饰想哭的脆弱。
★★★
那一天,他们回到昔日母校,四处走走逛逛,寻找年少足迹。
这里,埋藏了许多他们共有的回忆,走过每一处创造美好时光的地方,追忆已逝的年岁、已逝的故人。
在那年少轻狂的时代,他们做过许许多多的傻事,在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但在当时,却是那样任性洒脱又快乐无比……
他们曾在炎炎夏日,一起逃课到学校对面的小店吃碗清凉消暑的红豆冰。
他们曾赌过那个笑起来又甜又可爱的冰店西施在偷偷喜欢谁,甚至赌谁能成功约她出去看电影。
他们也曾为了某些无聊的赌约,要赌输的人进麦当劳买炸鸡吃一口,坐在地上哭喊:「这不是肯德基……」
那样的无忧青春,那样不受拘束的岁月,早已离他们好遥远。
来到昔日教室,她告诉他,阿铭以前常常自己的课不上,逃课跑到她们教室来,坐在最后一排躲老师,偷偷地传纸条给小臻,享受着似有若无的距离美感。
经过篮球场,想起小柔总是静静站在一旁,欣赏他在球场上矫健利落的英姿,她其实很羡慕那时能站在他身边的小苹,尽管他总是把球往她身上砸。
操场后,有一棵芒果树,长出来的芒果永远是酸的,但他们都乐此不疲,她负责爬上树去摘,而小柔就负责做成酸酸甜甜的冰镇芒果青,带来学校分大家吃。
毕业的前一天,大家离情依依,哭得一塌糊涂。就在这棵树下,每个人分了张小卡片,写下心里最想告诉某个人的话,放进玻璃瓶中,挖了洞埋在树底下,约定多年后要再一起回来看。
「想不想看看,小柔留了什么话给你?」站在树底下,她问着身旁的他。
意思是,她要偷挖出来看?
江孟擎表情轻轻颤动了下。「不想。」
「你都不好奇哦?」小柔留下的只字词组,对现在的他来讲,都是别具意义的,至少能稍稍安慰他。
「不。」
「好啦,我们看一下咩……」努力诱惑。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坚决拉了她走人。
离开学校后,他们到海边去吹风,讲了很多他和小柔这几年的生活,讲他们共处的点点滴滴……他现在要的,也只是一个倾吐心事的对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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