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傻又是什么呢？”谢天乐问。
17岁的梧桐，她回答不了。
17岁的谢天乐，他低头沉吟了一会，转身去播音室，放了一首歌，走出来重新靠在栏杆上，笑笑说：“有什么关系呢？考传媒学院也好，做电台DJ也好，又不需要通过这种智商测验，所以，let’s go!”
他放的歌是《麦兜与鸡》，他也跟着麦兜，沙哑地唱：我个名叫麦兜兜，我啊妈叫麦太太，我最喜爱食麦甩咯，一起吃鸡一起在歌唱……
梧桐觉得，谢天乐有点像麦兜，单纯乐观、资质平平，却有很多梦想。
3
高三到来，谢天乐退出了广播站，梧桐再也不能从广播里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和不标准的普通话，以及他们喜欢的那些歌。但是呢，因为她的用心留意，所以她也能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发现谢天乐的踪迹。
有次体育课，两个班凑一块儿了，体育老师只有一个，于是两个班一起上课，那节课，要么是梧桐在偷看谢天乐，要么是谢天乐在偷看梧桐；
有次在食堂，梧桐排在队伍的最后，谢天乐排在前面，谢天乐打好饭，走到梧桐身边，把饭递给她，说：“你先吃。”梧桐也不扭捏，大方又默契地将手里的空饭盒递给他；
还有次，同学们说起谢天乐。说那天早晨，谢天乐在校门口碰到一个男孩，男孩说自己从乡下来，想找亲戚介绍工作，结果亲戚搬家了，他找了几天都找不到，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要跟他借钱。谢天乐的零花钱也很有限，但他二话不说就把有限的钱全部给了他。
同学们嘲讽地说：“那孩子明显是骗子啊！在学校门口晃了几天了，终于给他撞上一个傻帽！”“我还提醒了谢天乐呢，可他不听，还说什么人家说不定真的需要帮助呢？还说也没多少钱，骗就骗吧。”“唉，人工智能也不敌他这种天然呆啊！”
晚春，航空学院空乘专业到学校招生，梧桐没有通过面试。
她很沮丧，比谢天乐智商测验得了68分还要沮丧一百倍。
她也很尴尬。同学们都在议论：“林梧桐脑子里是漂着拖鞋吗？成绩那么好，考重本也没问题的呀！”“我早就预测她面试不上，我坐过好多次飞机了，从来还没见过矮矮肥肥的空姐！”“她真傻！”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那不过是一次机会而已，可于她而言，那却是通往梦想的阶梯，阶梯被抽走了，她只能站在地面，仰望那无法抵达的云端。她看不进书，做不好题，连睡觉都不安稳。
有天晚上，梧桐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赤脚走在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前方似乎没有出口也看不到光亮，身后是仿佛深渊般的黑暗，地面潮湿冰凉。她一个人，她很害怕，她微微发抖。忽然，有人牵住了她的手，说：“别怕，我陪你走。”沙哑的声音不标准的普通话。她抬头一看，果然是谢天乐。黑暗中，他的笑脸像一束阳光，温暖明亮。
清晨醒来，梧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昨晚的梦境。那感觉是如此清晰真实，连他手掌的温度她都记得，她的心波澜起伏。
她早早地赶到学校，站在走廊上，她要等着他过来，她要和他说话，尽管说什么她没想好，也许说什么都不重要。她往楼下张望。楼下有株高大的白玉兰，叶子浓密，花朵微小，昨夜刚下过雨，空气里都是清新花香。
晨风中，谢天乐走了过来，走到花树下，他忽然抬头张望。梧桐不躲不闪，静静地与他对望。他身后的玉兰树，一瞬间仿佛有千万朵花同时绽放。
他都走到她面前了，她还在凝望着那满树花开。
他递给她一个自己粘缝的牛皮纸袋，说：“这是我自己刻录的CD，都是我们喜欢的歌，送给你，梧桐，希望你快乐。”
这天的早自习，梧桐戴着耳机听着CD，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朗读声中，梧桐的耳朵里，一个女孩唱着歌：我盼有一天能和你相见，骄傲地对着天空说，是借着你的风，Let me fly，I＇m proud to fly up high，生命已经打开，我要那种精彩……
她相信，这张CD，那些歌，就是这一段黑暗潮湿的路途，他的陪伴。
4
后来呢？
后来，谢天乐没有考上传媒学院，他被一所他随意填上充数的陶瓷学院录取了，专业名称更是令他瞠目结舌：考古学及博物馆学。梧桐呢？梧桐考上了一所好大学，专业热门前景大好。
谢天乐打电话祝贺梧桐。
梧桐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有点心酸，她说：“你怎么样？如果实在不想读陶瓷学院，就复读一年吧，来年继续考传媒学院！”
谢天乐却说：“我很好啊，从现在起，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考古学家！”
梧桐笑了，好吧，她心想，她的梦想就是做考古学家的女朋友。
谢天乐在学校里勤勤恳恳地读书，从不迟到早退风雨无阻。但他的同学们早就一眼看透，这专业知识即不能强身健体又不能带来高收益，实际用处微微，他们索性而浑天度日或是兼职打工早作打算。所以，谢天乐的勤勤恳恳是那么不合时宜，甚至有点傻里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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