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巴山夜雨

>>2010年的巴山夜雨

2010年，我在江南，秋天，我和男友狠狠掐了一架，两败俱伤。我把自己和心爱的书们打包寄回重庆。重庆不是我家乡，但我大学四年在这儿度过，这儿有我的好姐妹和青春。

我被姐妹之一热烈收留，周末呼唤其他姐妹一起们来吃喝同乐。我努力恢复能量，至少让自己看起来很好。

一个月之后，我告诉阿黄，我在重庆。阿黄马上警觉，你失恋了？我说，差一点。我想想又附上一句，不准同情我安慰我，即使我失恋了，你也要恭喜我！！！我连用三个感叹号，想强调我很好。可阿黄抛给我一个白眼，我来看你吧。我正诧异，他又丢过来一句，看你是顺便，我主要是想参观朝天门解放碑。

阿黄，男，高个肤白，气质文雅，收拾收拾也算美少年一枚。但他爱翻白眼，用黑夜给他的那双黑眼睛。高中时我们同班，我住校，他走读。他常把他妈妈做的卤牛肉泡鸡爪南瓜饼什么的偷给我吃。他给我写信，塞进我的书里，我也给他回信，塞进他的书里，少年少女谈理想谈人生各种辩论，也说些暧昧天真的话，但从未说过我喜欢你。这种通信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之后，我从重庆去了江南投奔男友，他从长沙去了深圳闯天下。

我们上一次见面时是大三，至今已五年。

三天后，周五的黄昏，一架深圳航空公司的飞机把阿黄带到我身边。

阿黄没什么改变，但他一见了我便捶胸顿足：“你怎么搞的？这么憔悴？”动作夸装但语气温柔，这是我熟悉的情意。我鼻头发酸。他又走近我，到距离不到一个拳头才停下，他用手掠过我的头顶比划：“嘿，你还是比我矮半头！”

我踮起脚拍他的头：“咄！”

我们都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陌生感，仿佛五年的时光不过是一个拳头的距离。

阿黄只请到一天假，加周末才三天，我把时间安排得行程紧锣密鼓就像旅行团。我带他到解放碑朝天门一日游，磁器口半日游，又请他吃火锅吃江湖菜。第三天下午，我又困又累瘫倒在床上睡觉，说：“你自便。”

阿黄说：“我就在这儿上网。”

电脑就在床边。我迷糊中听到阿黄在放歌：红日微风催幼苗，云外归鸟知春晓……是我喜欢的《四季歌》，那是我们一起听的第一首歌，一副耳机，一人一只。恍惚记得，那是十六岁的夏日，窗外阳光满地。绿荫里有蝉鸣。

我醒来已是黄昏，电脑里还循环着四季歌：半唱半和一首歌谣，湖上荷花初开了……这仿佛是唱给我和阿黄的歌，唱给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春夏秋冬。

阿黄说：“我们去佛图关公园吧，天气预报说会下雨。”

公园在山上，树木葱茏，俯瞰长江。《夜雨寄北》的灵感便是来源于此。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末尾两句便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我们坐在亭子里，灯光微明，凉风四起，灌木丛里有隐隐虫鸣，果然有细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落下，我们都惊喜得说不出话。

“你在想什么？”过了好久，我问他。

“没想到真能听巴山夜雨。”

“这有什么，我有好多机会来听……”我忽然顿住，那我为什么没来呢？

“但你只想和我一起来听，对不对？”他问。

“是的。”我承认。

“我也是。”他说。

我忽然懂了，我和阿黄再亲密，也只能恋人未满。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已消失在四季里。但更使我知道，纵然我们和别人相爱，纵然我们可能江湖相忘，但有些特别的、很傻很二的事，比如到这儿听雨，我们只愿和对方一起。

在青春四季里，若有这么一个人，时光便不算辜负，而有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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