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鱼晃晃悠悠地过来了,他抱着双臂,乜斜着眼睛打量着女人,嘴角浮起冷笑,“哼,游姨?你倒是会攀亲戚呢。”
“龙鱼!”花时呵止他。
女人倒不介意,依然露出妈妈式的笑容,“常来玩啊。”
花时心不在焉地跑着,时快时慢。
“喂,《白泽图》没反应吗?”龙鱼问。
“《白泽图》?”花时一怔,脊背一阵发凉,莫非刚才的女人……
“果然。”龙鱼一脸了然,“我看,那女人十有八九是姑获鸟。”
花时的意识里,《白泽图》迅速翻开。画画里的女人,人面鸟身,蓬头垢面,穿一身羽衣,羽衣下,点点血滴。文字也随之显现:姑获鸟,天帝少女,产难,子死。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
花时实在无法这个叫姑获鸟的凄厉异兽,与刚才遇见的女人联系起来。
她坚定不信,龙鱼也不死心,“姑获鸟是天帝的女儿,原本是神裔,她一旦脱下羽衣,气息很难被察觉。”
“那你凭什么认为她就是姑获鸟?”花时反问。
“直觉,经验,推理。”龙鱼自信满满,“好歹我也在这个行业里混了上千了。”
花时不再与龙鱼理论,她继续跑,又回头看了一眼,小楼耸立在夜色中,朦胧的灯光迎出来,脉脉温暖。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龙鱼也会有弄错的时候,那么温柔可亲像母亲一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偷窃孩子的精怪?一定是龙鱼弄错了。
龙鱼追上来,“听着。”
花时站住。
“姑获鸟终究是神,除非你获得弑神的资格,否则就算你能量再强大,也不能对她下手,否则,”龙鱼顿了顿,“你的肉身与精魂都将灰飞烟灭。”
夜风从天空深处吹来,花时瑟缩了一下,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临睡前,花时打开书柜,拿出放在最上层的一本相册。
那里面都是母亲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是母亲怀孕的写真。
母亲穿着宽松的背心裙,逆着光,侧身靠坐在屋外廊檐下。
她将目光投向庭院,双手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美丽恬静的脸庞,被从内心散发的期待之光笼罩。
在母亲身后,初夏的庭院一片葳蕤,栀子白,蔷薇红,芭蕉厚绿。
照片大约是父亲站在客厅里拍的吧,他的爱透过镜头渗透到照片中,含蓄热烈,浓得将漫溢出来。
那时的父亲,自然也是如母亲一般,对尚未出生的自己,充满欢欣与期待吧?
谁又能想到,在不久之后,那个母腹中的胎儿,为了呼吸这世间的空气,竟会夺去母亲的生命?
花时合上相册,感受自己的呼吸,那么自然,富于节律,不受意识主导。
它像树木,像水流,像云卷云舒。
它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它如此珍贵,美好。
但是,自己夺去了母亲的呼吸。
一念至此,花时的心骤然紧缩,又冷又痛,呼吸也仿佛静止下来。
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自私?
她才恍然发现,被心上那层坚冰紧紧包裹着的,有她对母亲的内疚,自责,以及对偿还弥补的渴望。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给她机会。
但是,平行世界却可以。
过了今夜,离登船之日又近了一天。
清晨,花时骑着单车穿过小巷。
远远地,她就朝巷子口那栋小楼望去。
大门前,女人穿着灰色的开衫和淡紫色的长裙,静静地等候着。
她身后的院墙上,大丛茅草开着絮状的花。
她双手捧着一个便当盒。
花时慢慢靠近,她微笑着迎上来,花时不由自主地停下。
“花时,请你收下,这是游姨的一点心意。”她说。
花时在犹疑。
她的双脚麻利地帮她支撑好身体,双手接过了便当盒。便当盒还温热着,绿色的盒身上,白色花瓣纷纷扬扬。
“谢谢。”一阵暖流从花时心里奔涌而出,脑海里,母亲的影像又和眼前的女人自然地重叠在一起。
“不必客气,我一见你,就很喜欢你。”游姨笑着挥手,又叮嘱,“路上当心哦。”
一路上,花时都望着那个便当盒。
她当然没吃过母亲亲手做的饭,更无从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味道。
事实上,祖母去世这些年来,除了庆忌为她做过一次早餐,再也没任何人为她做过饭。当然,她也不介意,坚强如她,早已不需要任何生活上的关爱。
这盒便当,却像一只温柔触手,从坚冰的裂缝中,悄无声息地朝她的心里探去。
自称游姨的女人站在大门前,望着花时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阴冷微笑。
“唰——”一枚尖刺朝游姨横空飞来。
游姨将身体轻轻一侧,尖刺擦着手臂飞过。
“真是没教养,见到长辈就是这样打招呼的吗?”游姨面向龙鱼,姿态傲然。
“我可不记得有你这种长辈。”龙鱼抖了抖斗篷,“我只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资深怨妇。”
游姨脸色咋变,眉眼间盈起凄厉之色。
“那个失踪的孩子,是你偷的吧?”龙鱼又问道。
“是又怎样?想救孩子?”游姨眨眨眼,傲然问道,“请问,你和你的主人,有弑神的资格吗?”
“切,鬼才稀罕救人类的孩子。”龙鱼抱着双臂,“我在乎的只是,你想对我家大人玩什么幺蛾子?你该清楚,身为神,哪怕是堕落的怨妇,如果伤害人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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