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么，卡尔。”布鲁斯听见耳机中露易丝笑意盈盈的声音，“第一次，你是笑着从天而降的。”
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地方终于在此刻串成了一条线，一条直彼岸的道路，一条让布鲁斯感到心惊胆战答案的道路。
所有人都知道，蝙蝠侠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心理战术大师，或许没有那个之一。
所有人都知道，在蝙蝠侠的面前，没有秘密。
那么当这个秘密的答案就是‘蝙蝠侠’的时候，蝙蝠侠是否又能注意到呢？
布鲁斯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她熟悉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系统，看着完全由氪星材料所构造，却一定要画蛇添足伪装成地球材料的蝙蝠洞，椅子向右一划，整个人滑到了放在另一侧的那一沓稿子上。
那是初见那一夜，散落在地上的画稿——
——韦恩宅，又不完全是韦恩宅。
布鲁斯能够从笔记中看到用心涂改的痕迹，能够从并不流畅的线条中看出画图人的小心翼翼，以及作为新手的犹豫和仔细，以及藏在这些东西之后的爱意。
他以为那只是作为搭档之间的爱。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尚不成熟的超人，对一个人认同自己存在的期待而已。
布鲁斯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他将头埋在手掌之中，看着那页掉在他身侧，青涩却笔锋尖锐的自己——TO B
给B……
卡尔在尚是克拉克的时候，喜欢称呼他为B。他像个孩子一样独占着这个称呼，即便会被其他正义联盟的成员嘲笑，他也依旧不会改变这个幼稚的叫法。
到了后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布鲁斯靠在蝙蝠洞柔软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头顶凹凸不平的石壁。
后来，他们之间究竟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样回不去的境地呢？
是因为卡尔的一意孤行？还是因为他的默不作声？是因为戴安娜的怂恿？还是因为巴里的死亡？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时候，越走远远的呢？
耳机中露易丝和克拉克的对话还在继续，布鲁斯想到了第一眼见到这个世界超人时，他内心的跳动——并非是爱情，并非是好奇，而是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呢？
是害怕他成为第二个卡尔么？因为他看出眼前的克拉克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还是因为他在害怕，自己像是病原体一样，侵染眼前的超人？
布鲁斯听着露易丝和克拉克的告别，看着监控屏幕上原本的直线变成了来回扭转的S，甚至卫星上明显是在原地翻滚的样子——
——算了。
布鲁斯想。
——他还是个孩子呢。
这样的超人真的很有意思，不像是神明，更不像是外面所宣扬的光明。他就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想要在自己在在意的人面前证明自己存在的孩子，他单纯且好懂，稚嫩并且从不遮掩他自己。
所以当布鲁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的智商也拉低了，甚至原本沉重的心情，在和克拉克做出幼稚争执的时候，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然后，他问起了另一个他自己。
“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克拉克。我犯下的错误，我需要为那些错误而赎罪，卡尔他……只是太想要把事情做得完美了。”眼前的超人力量或许更强，但是信念，却远不如另一个世界的正义领主。
但是当布鲁斯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看着他不加掩饰的悲伤，却忍不住将自己藏在心底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他只是想要挽救自己的错误。”
然后他看到这个世界最为澄澈的天空中，溢满了悲伤。
你是在为我悲伤么？
“我发誓，布鲁斯，向我的神明发誓，我永远不会这么做的。”
你是在为我流泪么？
克拉克的怀抱一如布鲁斯所想象的那样，包容且温暖。虽然日复一日的对他的到来便是不欢迎，但是布鲁斯的内心深处，他深知自己是羡慕的。
像是黑暗仰望光明，像是深渊期盼天空，像是冬日渴求太阳，他是向往着的。
向往着超人能够包容他所有的负面——
——就像是曾经他所做的那样。
“为什么不是拉奥？”
“因为他没有把你送到我的面前，”布鲁斯听见克拉克的呢喃，“但是我的神明做到了。”
神明啊……
布鲁斯这样想着。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的话……
布鲁斯看着每日清晨都会出现在蝙蝠洞里，绝不重复的‘韦恩大宅设计图’。
如果神明真的爱着我的话……
布鲁斯咬下了来自超人的‘苹果派外卖’。
那么一定是你的模样吧。
像你一样将所有的光明带给我，像你一样把所有正面的情绪带给我，像你一样将所有的快乐和喜悦带给我，像你一样对我不厌其烦从不放手。
如果有神明，那么一定是你的样子吧，克拉克。
而面对这样的你，想要利用你回到那个世界的我，想要利用你战胜另一个你的我，是何等的卑鄙且黑暗啊。
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你的爱与尊敬呢？
“这不是你的战争，克拉克，这是我应赎的罪。”
“你不欠任何人任何事情，布鲁斯。”
布鲁斯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他的身体因此紧绷，他的神经却是如同死人一般的迟钝。
“事情发展到了那一步，每个人都有错。”
他在……肯定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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