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几页，发现后面全是图画，一幅幅竟然都是铅笔素描，看上去有的匆忙有的潦草，但有一点，整个画面的意境都在。
纸上大部分留白，中央几笔勾画了一个亭子，亭中人衣袂飘飞，软剑恰似一尾灵蛇，那人纤腰款款，恍若谪仙，仿佛已和手中剑融为一体。亭外的人撑着伞，驻足赏看，可见那人身材高挑，气宇不凡，配剑悬于腰间，伞缘露出半张脸。亭子后面是一处草丛，草丛那有个黑影，貌似蹲着一人。张建宁并未注意，遂翻了页。
后面连着几页都是些风花雪月的场景，他看了愈发无趣，不知怎的心里还微微生出些不适的异样。有点儿痒，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小爪子在可劲儿挠，又有点儿疼，带着积年累月的年代感娓娓而来。
看到下一页时，张建宁不禁愣住，这是做，爱，而且是两个男人。一个衣裳褪尽，赤，裸着身体，趴在床上，也看不出是不是床了，另一人只脱了里面的裤子，上衣仍是齐整，他狠狠压住身下的人，两手紧紧掐住他的腰，从表情和他们结合处的姿势，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挺动的节奏。
张建宁心想：下面的人一定很痛吧，他不太情愿，心里也很痛。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他的心确实很痛，忽然之间就绞在一起了似的，袭来的痛感一波比一波尖锐，渐渐的，头也疼，身体也疼，仿佛浑身血液走过的地方都有一条火舌舔过，灼烧了皮肤和肌肉，将痛觉引遍全身各处。特别是面皮，左边脸颊上好像有一道长长的刀口，正在流血，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 。然后，温度骤然升高，连呼吸也不行，随着一股烧焦的气味冲入鼻腔，感觉整张皮已经从面上脱落，化为灰烬，只有双目处能感一丝清凉。旋即漆黑一片。
幻觉过于真实，吓得张建宁连忙合上文件夹子，不敢再看，他这么些年外头瞎混，啥没干过，还真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可是手往脸上一放，竟摸到一片湿凉。可真是邪了门，看几幅简笔素描能看成这幅模样，说出去让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了可不笑掉大牙。更可笑的是，他看一幅男人和男人做的画，居然看哭了。年轻又缺钱的他，跟男人上床没什么，他跟人上过，只要那人给的钱过得去，画里的内容并不陌生，甚至有点儿讽刺。
顾锦上完洗手间回来，迎面对上一浑圆的翘屁股，他穿的又是那种修身的裤子，将那曲线勾勒得十分诱人。他心念一动，伸手往屁股上抓了一把。张建宁正心神不定，忽然被这么一下，几乎蹦了两米高，回过头来，正欲破口大骂：哪个没眼色的敢吃你小爷豆腐。
看见是顾锦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只能悻悻收住，眨巴眨巴眼睛，作出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样子，“顾老板，你怎么吓人啊。”
顾锦没说话，就随意指了下桌上被翻动过的文件夹，再指了指张建宁。他立马就愧得无地自容，是他趁人不在，偷偷看了人家的东西，现在被抓个正着，除了一如既往没脸没皮的嬉笑胡扯掩盖过去，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张建宁将文件夹合好，轻轻拍了拍，笑道：“落灰了，我爱干净，看不惯，才多管闲事。”
顾锦回到椅子上坐好，夹了一颗花生米，没来得及吃，却先说：“没错，落灰了，方才我也是顺手给你拍拍。”
他举起手，在张建宁眼前晃了一晃，笑道：“感觉还不错。”
背上的汗毛竖起一片，那幅画又冲进张建宁的脑海里。从刚刚那些画作，就不难看出，这个顾老板，应该是有那种癖好。毕竟他画里的人物都是男的，就连床上那事也……不过就有一点还是想不明白，怎么画的场景都不太像现实生活，比如男的都是长头发，要不是他仔细看到了关键部位，还以为一个是女人。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他们才刚认识不久，就发现了老板一个秘密，这接下来的日子不好处啊。
顾锦自顾自吃了几口菜，觉得味道一般，却见对面一张愁眉苦脸，看他是遇到什么纠结的事了，就差整张脸拧上，一时又觉得有些可爱。
“点这么多你爱吃的菜，你不吃么。”
“吃……吃啊。”张建宁回过神，看着一桌子好菜，菜香味一股脑往他鼻子里钻，刚才那点儿破事，去他娘的，不想了，今天一天没吃着热饭，莫说今天，好似这个月也没吃上什么油水。刚夹了一大筷子牛肉，忽想起有什么不对，忙笑着解释，“顾老板这话说得不地道，哪是都点我爱吃的，我点的可是正经东北特色菜，你们外地人来东北，肯定是要好好品尝一番，我……”
“难道不是你爱吃的？”顾锦瞅着他鼓胀的腮帮子，还有前面堆起小山的碗，明知无人争抢，他还四处舞着筷子搜刮。
张建宁尬笑，喝口茶咽干净嘴里的菜，道：“自然都是我爱吃的，家乡菜嘛，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实则在心里已将这老板骂了一遍。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点菜的时候，他可是好心好意介绍，可他呢，板着一张死人脸，由着他点，现在不合胃口了，想着心疼钱了，反倒怪罪他。有点钱就这么有优越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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