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了两日。
这两日间, 乱神馆十分清静, 没有封家人上门督促, 也不见京兆府过来骚扰。离春在馆中休养, 甚是惬意。而与井边女尸案相关的另一处地方, 却是沸腾喧闹。
大理寺门前,差官云集, 戒备森严。这般气势, 让百姓们不敢靠近,纷纷站在远处揣测:好大阵仗!莫非是杜大人回京了?直到丁烨押来一辆蒙盖黑布的囚车, 才知道猜得不对。
囚车刚到, 各位官爷的表情更是严肃,一见犯人下车, 立即围成一圈, 将众人的窥探阻断在外。有人议论说, 这样郑重谨防逃脱, 不知是怎样的悍匪!可有眼尖的,从人墙缝隙间窥见罪人身段,依稀是个女子。嘴快的于是改口:那多半是怕同伙来劫囚了!
犯人被簇拥着,投入大理寺监牢。围观者见事情已了, 纵然意犹未尽, 也悻悻散去了。
牢房中, 管理囚徒的是狱吏, 其中最高级别的是狱丞。这新进的犯人有什么要特殊关照的, 自然对他说。
胡狱丞听着丁烨千叮万嘱——不得走漏消息, 来探监的绝不放行,脸上唯唯,心底却不以为然:这样的重案犯,探视之人必多,还指望借此有些收益,一概拒绝岂不是断了财路?
静待丁烨走后,便怀着阳奉阴违的心思,坐等探监者到来。掌管牢狱多年,知道一般情形下,新囚进来前几日,正是访客最多的时候;等过了旺季,就无人问津了。
他料得果然不错,才不过两个时辰,第一位客人急匆匆大驾光临。这人头戴帷帽,帽檐黑纱落下遮住面容,一身黑衣阴气沉沉,身段颇为窈窕,应是一名女子。
狱卒们多不是什么识礼的货色,平时若碰到这样遮遮掩掩来看视的,态度便轻浮起来,刁难也不免加倍。但对这位可是不敢,她身周透出的隐隐寒气,令人望而却步。
胡狱丞打消了调戏蒙面人的想头,问明来意,打着官腔将丁烨的告诫重复一遍,露出爱莫能助的模样。这一番听似无转圜的表示,只期望对方能明白“道理”;看她自袖中摸出一块银色的亮物,果然是明白了。
打通了关节,那女子却站在原地,看着狱丞咬银子,并不移步,被催促后反问道:
“怎么?这样就可以进去了?”
“废什么话?我说能,你还不信啊?”
对方悠然一句:
“出尔反尔,确实令人很难相信。”
“你!”
狱丞大步上前,面目狰狞,要以气势压人。那女子却缓缓撩起面幕,一分一寸,现出左边脸上的赤红胎记,直吓得面前人膝盖一软,“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前后动作串连起来,倒好像他早已认出了来人身份,忙不迭扑跪到人家脚下似的。
见他双手颤抖,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离春提示道:
“叫馆主!”
胡狱丞照样称呼一遍,压低着头不敢仰视,耳边传来冷冽之声:
“大人您怎么也是从九品的官职,对我一个平民行此大礼,未免太客气了!”
“您折煞小人了!”态度更加惶恐,“小的怎么敢让您称呼‘大人’!刚才的事,请您听我解释,我如此作,并非发自本心,也是迫于无奈……”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儿嗷嗷待哺?莫非杜大人是个贪官,把你这下属的俸禄都污了不成?”
“小的绝没有这意思!小的该死!”
刚才只是跪拜,现在已磕头如捣蒜。离春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嫌那“咚咚”声吵闹了,阻止道:
“行了!真把地上砸出个坑来,还要费力修补!说些正经事吧,今日来的这名女犯,你可知她的身份?”
“听丁大人讲过。她名叫红翎,是封门血案的疑凶。”
“被捕之后,她可曾说过什么?”
“不曾!自从归案,始终一言不发;丁大人尝试审问,可惜她牙关紧咬,怎么也撬不开!”
“撬?!”离春眼神一闪,“用刑了?”
听得语气尖利,胡狱丞再次额头触地:
“没有!杜大人平日时常□□,遇到骨头死硬的囚犯,均暂时收监,不得用刑。”
“好!”声调和脸色一起和缓了,“我要进去看看,和她说上两句话。”
“您快请!”十分殷勤。
“等我与她谈过,前脚离开,后脚又有人来,你待如何?”
“就算他捧出金山银山,也要挡在门外,不让他瞧见犯人一根头发!您尽管放心!小的已知错,以后再不敢了!”
“如此甚好!”离春沉声道。
“可……”胡狱丞为难地望着方才匆忙丢下的银两,捡了还回去,怕再触怒了瘟神;就这么扔着不管,又不成话。正不知如何是好,离春开口了:
“银子你留下,永远记着,这是你最后一笔不义之财!”
向监牢深处走出几步,又回身补充:
“若真是生计艰难,这管监牢的一众兄弟,难道就帮不得你?再说,五监九寺之中,数你的顶头上司脾气最佳。遇到燃眉之急,不妨向他求助!”
胡狱丞摸过去,将银子捏在手里,依然跪在地上,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呆望着离春背影。她停在红翎的牢房前,面前轻纱微微起伏,大约是在说话,只是距离远了些,听不清内容。但这寥寥几句,却引发了一件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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