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进的清和县衙。
内院。
书房。
掌灯时分。
人前和善,官风贪酷的县尊大人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风度: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一只脚着靴踩地,另一只赤着翘在桌沿上,眼珠血红目光疯狂。书桌上残了的笔架,断了几截的狼毫,一片狼藉。
房内更是无落脚之处。
摔碎的茶杯茶壶,茶水四流、撕烂扔了一地的纸张书画,还有一个颇为精致的书匣子,匣子盖儿已扯掉一半,里面没有书,尽是些绣花的巾帕香袋之物,还有一个大红的女子肚兜,一半拖于匣外,被茶水打湿,尽显香艳。
县尊大人发泄一通,此刻瘫坐在太师椅里,呼呼喘着粗气。足有一柱香,眼里疯狂的神色才逐渐退去,代之以绝望自嘲,喃喃自语“想我赵某人,十年寒窗苦读,十年用尽卑劣手段苦心经营,到头来,却败于一个下贱妇人之手。呵呵,呵-呵-呵!”
他呆坐半晌,执起桌上烛台,一样一样拿起匣子里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未燃尽的肚兜掉落,点燃地上碎纸杂物,火焰慢慢大起来,他狂笑着,在书房内转圈。
转圈。
一只手扯过他,烛台平稳落在桌案,县尊大人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无巧不巧的压灭了火源。
他披头散发躺在地上,色厉内荏,“大胆,你是何人!”
正值壮年的县尊大人眼神好的很,此刻已见到屋角的黑暗里站了个人。
这人黑色、笔直、静默,几乎和墙融为一体。
这人何时来的,他不知。他却笃定,这人不会杀他。至少,现下不会。
县尊快速爬起来,整理衣襟头发,准备发发威。
可是下一刻,他又不那么笃定了。
“你确实该死,可若要三十三人给你陪葬,你还不配。”
言语冷漠。
混迹官场多年,赵大人也见过一些亡命之徒,这人,让他不自觉的收起气焰。
“你…你是何人?”县尊前所未有的压低声音,“意欲何为?”
“杀你。”
“你…你受何人收买?本…我出两倍价,不,三倍。”
“银一千两。”
“好,我给你三千。”县尊咬牙,留得青山在,一切都好说。
“来人!…来人!”无人应答。
“恐怕只好赵大人您自己动手了。何况,你的钱财就在这书房之内,就不必虚张声势叫什么人了。”角落的人慢条斯理。
“你,你怎知…”县尊大惊失色。这个秘密只有自己一人知晓。那个做机关的匠人,早已处理掉,现在坟头的草都半人高了。
“不必拖延了!你这县衙中老小三十三口人,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如今,只好劳驾县尊大人亲自拿出来。”
“我数三声,见不到东西,就送你去见阎王。”林逸风慢慢抽出长剑,伸指轻弹。
片刻,他眼前出现了整整齐齐的银票金锭和银锭。不下数十万。
县尊大人正心疼的吐血。兜头一物飞过来,“装进去!”
黑色革囊装完了桌上黄白之物,竟然还有富裕。
“我全部家资尽数在此,买我一条命…”
收剑回鞘,背好,掂掂革囊,“十年知县的家资,的确不少。买那三十三条命,足够。加上你,就太少。不过,看在这些银子的份儿上,你可以选自尽。刀匕还是毒药?”黑衣人弹弹衣袖。
县尊大人绝望。咬牙恨道。
“姓曹的贱人如此狠毒,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黑衣人袖手,也不催他。反而好整以暇,“哦?你知道,谁是我的雇主?”
“我当然知道!那个贱人,她恨我杀了他的兄弟!不,那贱人如何得知我杀了她兄弟,她天生淫 贱,用完了我赵某人就一脚蹬开,转身就去勾搭上了谢某人…否则,我怎会被弹劾,再不能起用!这个贱 人!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当初就不该留她!”
“谢某人?…州府,谢横溪?”黑衣人沉思自语。
“你怎知?你究竟是…什么人?!”县尊大人神色慌张,嗫嚅。
“我是什么人?我其实也不知。”
“不过,你放心,你这条命,有人要了。”
轻轻抬手一击。全神戒备的县尊大人倒在一地狼藉里。
丑时,城外,十里长亭。
停着一辆马车。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上骑士提起鞍上横放的人,扔在尘埃。
女子挥挥手,车夫下车把人扶进车里,低声笑道“小兄弟说到做到,果然是守信之人。这叫我如何感谢才好?”
骑士持缰稳坐马上,“我已得到所需之物。且,我不过受命与人,不敢要小姐感谢。”
“受命?命你杀人还是命你交给我一个活人?年纪轻轻,倒是当真胆大。不过,今日看在你我这笔交易的份儿上,我劝小兄弟好好想想回去该如何交差——你当这庄主夫妇是和善东家?”女子扑哧一笑。
骑士沉默。眼神微微一动。
“哎呀,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劝你莫要轻举妄动。我能找到你,也能让庄主知道你的所为,不管我死没死,你信不信?”
骑士沉默片刻,下马。
“说起来,小姐为何要找到我愿以钱财换这人一命,在下不想得知。提醒,与我无益。”林逸风拱手一礼上马,“恕不远送”。
“等等!直说了吧,我希望你跟我走,碧荷庄主御下极严,你回去决不会善了。你不如随我离开或者远走高飞,我自会替你掩饰,两个时辰之内,快马当能走出百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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