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原点
连默被激烈的争吵声惊醒。
连默住在上世纪末建的老式公寓里,整层楼有三户人家,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隔着薄薄的一层墙壁,鸡犬相闻,偏偏老死不相往来。
争吵声自左邻传来,清晰得如在耳边。
连默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七点十一分。
隔壁的争吵愈形激烈,频频传出碗盏被砸碎的脆响。
连默揉一揉额角,昨天晚上忽然被老板叫回去加班,一直到凌晨四点多,回来只浅浅盹了片刻,便被吵醒。看来是没法继续睡下去了,连默便顺势起床,走进浴室去。
浴室里的顶灯有些坏了,许是开关接触不好,亦或灯管上电子镇流器出了故障,青白的灯光明灭闪烁,映得镜子里的连默脸色半明半暗。
连默拧开水龙头,就着冷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脸上水分以后,从浴室镜子下的架子上取下一瓶甘油来,启开盖子,往手心里挤了两滴,合掌将之捂得微微热了,均匀涂在脸上,就算是保养过。
从浴室出来,连默转进厨房,用小汤锅筹了水坐在煤气炉上烧开。等水烧开,连默往开水里放了一汤匙红糖,拉开冰箱门,取出一只鸡蛋,磕进沸腾的红糖水里。
蛋清遇热,迅速凝结,在咕嘟咕嘟沸腾的水里,漂起丝丝缕缕的蛋白。
连默关了煤气,盖上小汤锅的盖子,任鸡蛋在其中焖着,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早餐面包,掰开来,用泛着金属冷光的餐刀,轻轻剜起装在瓶子里的鲜红色树莓果酱,娴熟地抹在面包上。
连默的手很稳,不疾不徐,餐刀执在她手里,有中冷冷的美。
等她抹完果酱,鸡蛋也已经焖熟。
连默坐在厨房里的餐桌边吃早饭。
隔邻的争吵已接近尾声,女人尖叫诅咒:“……你这个没有用的男人……除了会打老婆,再没有别的能耐!嫁给你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回应她的是巨大的摔门声,以及下楼梯时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
连默一边将涂着丰厚树莓果酱的面包送进嘴里,一边轻轻蹙眉。她不懂,当初相爱相知走到一起的两个人,怎么会有朝一日,演变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只是连默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太久,电话铃声就打断了她。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接听。
“连默,有案子,地址我稍后发到你手机上。”听筒中传来主任浑厚的男中音。
连默“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主任在她挂电话前叫住她:“辛苦你了。”
连默笑一笑,说“再见”,然后按下结束通话键。
没过多久,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
连默将所剩无几的早点吃完,小汤锅与碗碟餐具统统浸在水斗里,便换了衣服出门。
出门时,右邻传来清晰的碰门声。
连默看了一眼右邻家的门。
连默同左邻右舍不熟,只隐隐记得右邻家有位看上去严肃死板的太太同正在青春期满脸痘痘的害羞儿子。每每在走廊相遇,右邻太太总以一种充满警惕戒备的眼神注视她。
连默自然不晓得邻居太太曾看见她睡眼惺忪哈欠连天地出门倒垃圾,暗暗嘀咕,隔壁这家到底是做什么行当的?这样日夜颠倒,不修边幅,莫非是不三不四的行业?随即警告自家读中学的儿子:“看到七零二的女人,绝对不许搭理她。”
连默下了楼,驱车赶往主任发给她的地址。
路上正是周一交通最拥挤繁忙的时候,连默的车陷在车阵当中,久久才往前挪动数米,然后又是长时间的等待。好在主任发给连默的地址离她住的公寓不远,半小时以后,连默抵达目的地。
连默在停车场停好车,拎着工具箱,走向不远处的商务酒店,门口的玻璃转门正缓缓旋转,最后停了下来。
连默推动转门,走进酒店大堂。
大堂里除了两个好奇心旺盛又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去打探消息的前台接待,空无一人。一部客用电梯正在上行,一部停在底楼。
连默走向电梯,按住上行键,停在底楼的电梯门左右滑开,连默走进电梯,在门合上的刹那,看见前台的一个女接待员,拿起了电话。
上了八楼,电梯门一开,守在门口身穿制服的两名警.察便拦住连默。
连默出示自己的证件,两名警.察这才放她通过,并为她指明了方向。
连默走在酒店幽长的楼道里,脚下铺设的地毯将足音吸收,更显得静悄悄毫无声息。她循着警.察所指的方向,找到短信上提到的八一八房间。
房间的门洞开着,门口扯着一道警戒线,有刑.警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拍照。
连默伸手略略提高警戒线,从下头钻过,进入房间,一手自玄关处的壁柜上取过鞋套为自己套上。
房间里一个正在从地毯上取证的刑.警将一小片玻璃碎片装进塑料密封袋里,小心翼翼地封好,编号,存放起来。看见连默,他迎了上来,“连医生。”
“费队。”连默朝他颌首。
费永年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塞到一旁的回收篮里,“现场取证已经结束,尸体就交给你了,连医生。”
连默点点头,拎着法医工具箱,小心地避开脚下一处散发着红酒气味的渍迹,从连接会客室的门,进入卧室。
连默眼角余光瞥见会客室的沙发上,一个年轻男子半垂着头,双手抱住头顶,仅仅穿着一条浅色牛仔裤,赤脚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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