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爱了,再苦,再奔波,亦甘之如饴。
“若爱她,便要包容她,放她自由,随她一起翱翔,不能让她觉得两人在一起是一种束缚,而是信马游缰的逍遥自在。”段怫突然以传音入密对沈幽爵说。他有种身为兄长的不舍和责任感。他一直是害怕的,怕无情因为母亲月初晴的缘故,今生都不会爱上一个人,虽然笑着,虽然洒脱,却终生独老。现在,有沈幽爵这样的男子,没有对无情有任何奢求,不要任何回报,愿意与无情并肩策马,啸傲江湖,他,可以放心了。
“我会。”沈幽爵在心中答道。
两个男人再不说话,同时闭目养神。
他们深知,此去前路迢遥,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变数。而,那在京中的当今天子,也决不会就这么放手,任无情永远地自他的生命里消失无踪。
未来的路途,即长,且险。
无情一觉醒来时,发觉室内已掌了灯。
屋顶吊着一盏鹤嘴九兰灯,鹤嘴上叼着九朵兰花似的灯座,上头兰花花瓣舒卷,花芯中的灯盘里盛着些许浸过花瓣的净水;灯盘点燃时候,灯烟通过细长的花蕊被过滤掉,只余一室轻浅宜人的松竹清香。屋内光线明亮柔和,叫人很是喜欢。
无情起身穿上挂在床头的外衣,穿鞋下地,看见桌上已经置好了温热的蜜水,忍不住看了一眼隔邻的房门。要教两个大男人记住她的寝食喜好,真是难为他们了。伸手取过蜜水,一口饮尽,然后在脸盆架子上,就着同样温热的水洗净脸,抹上雪莲芙蓉冷香膏,匀开了,使肌肤细腻柔润。等那冷香膏被肌肤吸收了,无情在简单的铜镜前把头发分成两路,在脑后绾成两个松松的髻,然后拿出一只小小的玉盒出来,挑出一些里头的粉末,和了水,在掌心调均匀了,又在脸上细细的抹开,以掌缘在脸上徐缓的推揉开。
慢慢的,那张脸就变得微褐发黄,带着些个病态。无情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镜中那个面黄肌瘦,细眉淡目的女子也朝她笑了笑。无情挑了挑眉毛,镜中女子也挑了挑眉毛。
无情重又回到脸盆边上,又取出另一只玉瓶,往手心里倒了些油,慢慢地把掌心里的颜色洗净了。
她脸上的颜色是一种西域才有的香料,晒赶磨成粉后,以水调和,敷在脸上,根据粉末的多寡,可以将皮肤变成深浅不同的黄色褐色甚至棕色。对人体无害,且若不以一种海外才有的植物提取的油脂擦洗,一两个月内都不会褪色。
等无情都整理好了,披上外袍,戴上帏帽,外头有人轻轻敲门。
“夫人可好了?我来接夫人去逛夜市。”
“已经好了。”无情走过去,推开了门。
外头是极热闹的,整个开封府都沉浸在灯火辉煌的夜色里。从客栈门口,一溜过去,摆着都是各色小摊。整条街上人潮汹涌,摩肩接踵,拥挤不堪。
沈幽爵护在无情身边,段怫微微堕后一些,暗暗留意观察周围动静。
无情倒甚是轻松自在,一会儿在灌汤小笼包子摊前伫足,买了一笼,细细品味。吃完了,笑眯眯地在帷帽之后发出感叹:“早就听闻开封小笼灌汤包子是为一绝,果然小巧玲珑、皮薄馅多、灌汤流油、鲜香利口。”
那小摊老板一听,便知这是一位饕客,忙不迭地点头。
“夫人这是头一次来开封吧?咱们开封还有好些个好吃好玩的呢!”小摊老板十分自豪。
“哦?老丈可有什么介绍?”
“有有有!夫人若是好吃,那我们开封还有江米切糕、羊肉炕馍、冰糖熟梨、炒凉粉、麻火双烧、鸡蛋布袋……”小摊老板说得甚是起劲,“那真是数不尽说不完啊。”
“那要是喜欢玩呢?”无情觉得老丈十分可亲,不禁又问。
“那就更多啦。可以去梨园听曲看戏,到寺门去看斗鸡,再往琼楼玉宇阁去观舞。”
琼楼玉宇阁。
无情温润地笑了起来。真是来得巧了呢。
“多谢老丈指点。”
沈幽爵付了银子,仍护着无情往前走,眼角眉梢却是有笑意的。看着无情如此地快活,整个人都似脱出樊笼的鸟儿一般,洋溢着喜悦,他便觉得开心了。
谁说一路奔波苦?
不不不!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事了。
又慢慢兜兜看看,吃了据老板介绍,是以梨子与红枣,枸杞,桂圆,大块冰糖等物一同煮熟,皮棕肉白,晶莹透亮,香甜清爽,有止咳润肺直功效的冰糖熟梨,又吃了浇着用山楂,玫瑰,桂花熬制的蜜汁的江米切糕,即使没吃晚饭,肚子也七八分饱了。
继续往前走,路上还有猜灯谜,套圆环,杂耍把势的,更有扎了矮篱,聚众斗鸡的。
无情看着新奇,却并不扎堆进去,只是经过时多看几眼。
渐渐,路上的行人,俱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无情与沈幽爵仿佛是洪流中的两叶小舟,不由自主地,也被人流带往了那个方向。回头,已经看不见段怫的身影。
“不碍的,阿怫会找到我们的。”无情转头看了一眼沈幽爵。这个男人,与初见时,已大不相同。彼时他冷血无情,脸上表情是似笑非笑,带着讥诮颜色,眼神魔魅。如今他的脸色虽是冷的,眼里却有温柔颜色,仿佛一个魔神,在人间日久,渐渐沾染了人类的感情,变得不再那么深幽疏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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