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似外头怒放得近乎用尽一生的春花,美丽凄绝。
三年相处的时光,及不上刹那凝眸的永恒。
她何其不甘心,她只是来得迟了呵。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扬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吴氏微微一福,翠袖轻拂,反身而去。
薄荷色裹银边的裙裾,泛起绿波雪浪。
仿佛她痛无可说的心事。
龙佐栖坐在原地,默默看着她纤瘦的背脊挺得笔直,毅然离去。
江南的夜雨说来便来,淅淅沥沥,下了整晚,仿佛女子在暗夜中无尽的眼泪。
到了黎明时分,雨,停了。
辰时,天上乌云尽散,阳光透到浅淡如轻纱的云絮,似千丝万缕的金线,洒了下来。
冥凰同晓,起了个绝早,各搬了一把椅子,凭栏而坐,俯瞰楼下园子里残红落绿的景象。
女子的一生,就象这夜雨春花罢?经不起一点磨折,风雨略疾,便凋零了。
对面小楼里传来幽幽的琴声。
“婵娟姑娘已经恢复精神了呢。”晓趴在阑干上,侧耳倾听。
冥凰点头同意。
婵娟的琴声清幽圆润,松透悠远,指法细腻娴熟。
“好琴。唐时玉振,焦尾岳轸,加之婵娟姑娘琴艺超群,这曲广陵散,实在是人间天上难得一闻。”
“姑娘你的琴艺才真正称得上卓绝。”晓大不以为然。
冥凰听了,笑着捅了捅晓的额头。
“你这可是王婆卖瓜了不是?我那琴声,被师傅讽为‘杀伐之气太重而女子阴柔不足’,这话至今言犹在耳呢。”
晓暗暗吐了吐舌头。“姑娘你就是被这句话给耽误了。”
“我要琴棋书画诗酒剑样样精通做什么?拣自己喜欢的技艺习练就好。”冥凰再次轻拍晓的额头。“这世上原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箬然执意使自己接近完人,那是太太太累的事。”
晓嘟嘟嘴,表示不服。
两人正说话间,瞥见一个穿湖水色细婢衣服、面相讨喜的小丫环奔进了两仪楼。她先上了婵娟住着的月仪楼,过了没多久,又噙着满脸欢喜下得楼来,穿过抄手游廊,复又上了冥凰他们的日仪楼。
“噔噔噔”几下楼梯响后,小丫环上了二楼。
上得楼来,看见冥凰和晓凭栏而坐,连忙福身行礼。
“奴婢映莲见过冥凰姑娘,晓姐姐。”
“快快免礼。”晓赶紧自雕花椅上起身。
冥凰也微笑起身,这样可爱到近乎冒失的小丫环,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子,也曾经以类似的笑靥面对她。
只可惜,物似人非。
“姑娘,奴婢是山庄里伺候花草的。今儿早上,山庄的莲池里一株移自天竺那烂陀寺的千瓣荷花开花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观,庄主请几位姑娘去赏花。”
“法华妙莲?”冥凰十分感兴趣地低喃。
“是。庄主备下了薄酒,请姑娘们赏脸。”小丫环映莲笑呵呵地补充,“有顶好喝的荷花蜜、莲子银耳羹、荷叶蒸鸡。”
小丫环垂涎欲滴的口吻并没有引起冥凰与晓的共鸣,反倒教两人眉间染上浅而又浅的轻愁。
“谢谢姑娘,请前面带路。”两人只是疏淡有礼地这样道。
下了楼,丫环映莲在前引路,冥凰与晓在两仪楼下的月洞门边遇见了一样被园子里丫环引往莲池的婵娟与莲花。
四人同行,心思各异,脸上却俱是优雅得体的笑容。
穿廊过院,周围景色逐渐静谧清幽了起来。
上好雨花石铺就的幽长小径两旁是拂风摇摆的绿柳,走至小径尽头,豁然开朗,眼前已是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湖泊。
初夏清爽的晨风徐徐拂过,湖中遍植的莲花与睡莲在水面上微微摆动,摇曳生姿,婀娜娉婷如玉立人间的瑶池仙子,且娇且羞。
湖边早有小船候着,把冥凰等人接上船上。
冥凰看仔细了,艄公竟是龙踞山庄的大总管龙烈,便微微颔首。
小船在湖中慢慢向前,船舷边是触手可及的白荷青莲,莲叶荷径间隐约可见肥大的锦鲤悠哉游哉地穿梭。有栖息在荷塘里的白鸟,被接近的小船惊起,振翅飞上青空,留下一道洁白美丽迅捷的身影。
小船悠悠,驶向湖心的重檐亭。
小亭重檐叠秀,柱间通透开辟,柱上有飞龙盘踞,亭檐下挂着“烟水”二字匾额。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常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一直神色沉静的婵娟,将手撩起一捧湖水,又任水自指隙间流尽,轻吟如叹息。
冥凰、晓与莲花,包括摇桨的龙烈,都将目光投向了形容美丽娴雅眉间却总有一缕难以言喻的愁绪的婵娟。
小船这时已靠向湖心小岛的岸边。
莲花与晓先下了船,伸手搀扶婵娟与冥凰下船。
今日婵娟着一龚烟岚色大袖长衣,以碧色丝带束发,总一个十字髻,十分优雅与清艳,立在湖心微微的夏风中,有欲乘风而去般的柔弱。
在她后头下船的冥凰,恰与她相反,只是一色简约的棉白中衣外头套一款仿汉时月白玄襟深衣,下头一条浅藕荷色镶七彩边丝麻裙子,长发结成一条粗黑油亮的辫子,辫梢缀了一溜相思豆大小百炼水晶琉璃珠子。风一吹,珠子之间互相碰撞,发出叮铃铃的细碎声响,煞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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