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涯过来接明月的时候,她正在杂货店里同一个梳着满头细细小辫子的女孩儿交接货款。
听见响动,她起头来,明眸轻睐,眼波如水。
天涯听见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的声音。
他并不催促明月,只静静地从一旁盛满鲜花的桶里,挑了一支素净的虎眼万年青,执在手里。那支万千青枝叶碧绿青翠,洁白的花苞累累缀缀,清新得如同清晨凝聚在枝头的露珠,将坠未坠,教人不忍惊动。
明月和店里的女孩子交接完毕,天涯走过去,付了花钱。
满头小辫子的女孩一边收款,一边忍不住朝明月挤眉弄眼,明月只做未见。
天涯微笑,轻轻将鲜花送到明月面前,“送给你。”
明月微讶,略睁大了眼睛,接过万年青,送到鼻端,轻嗅。
“都交代好了?”天涯问。
“嗯。”明月点点头。
“那就走罢。”天涯曲起手臂。
明月浅笑,眼睛弯弯,伸手勾住他的臂弯,两人走出杂货店。
傍晚的代尔夫特夕阳西坠,透过重重屋宇的间隙,阳光将运河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运河上偶有轻舟快艇经过,溅起如雪的浪花,留下长长的涟漪。
路上有人骑脚踏车迎面经过,看见明月,微笑着同她打招呼,不紧不慢地骑远。
天涯觉得有趣。
这城市生活节奏舒缓,人们非常友好,仿佛每个人都彼此认识,而明月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意态从容宁和。
“晚餐想吃点什么?”天涯侧头问身边的明月。
明月笑起来,“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好。”
“这么好养?”天涯忍不住挑眉。他接触过的异性,对饮食多多少少都有些要求,有人不爱吃辣,有人拒绝吃肉,还有人植物蛋白过敏。最最恐怖的经历是一次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陪他同去的女伴吃了一口金枪鱼沙拉后,整个人倒地抽搐不止,他和当天的寿星公被吓了一跳,不得不电召救护车送她到医院去。急诊医生事后说,再晚送去片刻,她恐怕有性命之忧,以后切不可再疏忽大意,让她吃有洋葱的食物。
至今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明月抿嘴笑,“我们渔家长大的孩子,没有太多讲究。我小时候一碗白饭,一条蒸咸鱼已经觉得至美味不过。”
天涯想像不出那是何等的滋味。
明月看他表情,已经知道他无法领会,不由得嘴角笑意加深。
天涯瞥见明月嘴角独享小秘密的笑纹,偏不让她如愿,“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请你带我去领略一下这种渔家风味。”
明月下意识横他一眼。
以后?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
这次轮到天涯笑意加深。
两人步行走出一条街去,天涯带明月走进一间门面看起来朴实无华,走进去却扑面一股热闹氛围的小馆子里。
小馆子里的女招待是两个有些年纪的大妈,看见明月手执鲜花随天涯走进餐馆,热情地上前引他们入座,一边用荷兰语同明月打招呼:“小月亮,带男朋友来吃饭?”
天涯约略懂些荷兰语,但也仅止于简单日常会话,再复杂些就十分茫然。
整句话他只听懂“月亮”一词。
明月微笑,“带朋友来吃饭。”
招待大妈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见天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遂对明月面授机宜:“相信我一双老而弥坚的眼,这小伙子身份不俗,可以托付终身。”
明月骇笑,“他真的只是个朋友!”
大妈给明月一个“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大摊手,“两位想吃些什么?”
天涯问明月,“地主有什么好介绍?”
“他们家的炖牛肉、熏鳗鱼、肉酱三明治都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明月指一指简朴的纸板菜单,“还有特色的薄腌新鲜鲱青鱼,肉质肥美多汁,巴掌宽,半臂长,吃完之后,喝一杯老板自酿的老酒……”
“听起来每样都不容错过。”天涯一副打算每样特色菜都点一份的样子。
明月连忙拦住他,“这里的东西量十分足,你每样都点一份,我们肯定吃不完,太浪费了。”
“那一切听凭女士作主。”天涯笑起来,露出脸颊上的酒窝。
明月转头去同大妈小声点菜,所以没有注意到天涯始终凝视着她的眼神。
明月点完菜回过头来,天涯一边把玩手边盛着水,里头漂着一截淡紫色蜡烛的青花瓷小盅,一边收回自的目光,“想不到代尔夫特最好的餐馆是这样的。”
明月微笑,“想不到罢?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家随意开在路边,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的小馆子,评价会如此之高。但是在这里吃过一次饭之后,你就会明白本地人和游客为什么对它推崇备至了。”
“为什么?”天涯好奇地问。
“荷兰人有句俗语:法国人为吃而活,而荷兰人,则是为活而吃。所以他们的食物都不复杂,尽量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营养丰富,用料又足……”
天涯双手交握,轻轻搁在餐桌上,上身微微前倾,专注地聆听。
他喜欢听明月微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落入心田,拨动心底的那根弦的感觉。
明月忽然赧颜,“抱歉,搞得好像在打广告。”
“没关系,我很喜欢听。”天涯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我这次来荷兰开会,行程比较紧,还没有机会好好领略过风景。如果不是遇见你,让我有借口跑出来,感受一下荷兰的人文风情,我就只能在酒店里和同事一边喝咖啡一边研究会议内容,那真是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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