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不答,似在沉思我所说的是真是假,我又道:“秦绘确实是金国安插在大宋的奸细,李容疏临死前告诉我的,六哥,你连李容疏也不信么?”
赵俊苦笑,“我信,容疏唯一违逆我意的一次,便是不肯带你回来。”
“李容疏看透了一切,他不带我回来,是担心六哥……”
“是啊,容疏精明得可怕,我的所思所想,他一眼就看穿。”他握住我的手,温柔一笑,“你放心,六哥想通了,不会再做错事,六哥永远是你的六哥。”
“嗯。”我笑应了。
其实,对于我的死,六哥深信不疑,得知我假死的真相,实乃偶然。
今年六月的一日,他去雪儿和霜儿的寝殿,宫女说她们在后苑剪花枝,他便一人去了,不让宫女通报,有意吓吓她们,却没料到会听到有关我的话。她们说不知长公主现今在哪里,不知那些银子是否花完了,接着她们就猜测着长公主会在何处落脚。
听闻此话,他又震惊又狂喜。质问过她们后,他终于知道我假死的真相。
后来,战事于大宋有利,秦绘于御前进谏,说不能与金兵硬拼,要休养生息让国家有喘息之机,要以和议求得富国强兵、长治久安,待国库充盈、财力雄厚、将士强猛之时,才是收复失地的良机。
接着,秦绘联合其余主和派大臣诬陷叶梓翔谋反,六哥对秦绘等人的伎俩心知肚明,却也觉得此时并非收复失地的良机,便急召叶梓翔回京,顺便问他我的行踪。
六哥是糊涂还是真的懦弱胆小?此时不是收复失地的良机,何时才是良机?
假若叶梓翔与韩世宗收复失地,驱逐金兵回老巢,应该会趁势提出接大皇兄赵恒回来,又假若金国真的应允了,那六哥的皇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六哥纵容秦绘等人诬陷关押叶梓翔,最关键的隐晦心思,正在于此。
也许,只有赵恒客死五国城之后,六哥才会无后顾之忧地北伐。
事已至此,我再也不想与他争辩了。
赵俊饮着我煮的茶,笑意点眉,“两年未曾喝过你煮的茶,好生想念。”
我抿唇一笑,没有搭腔。
他问:“这两年,你玩了哪些地方的山水?”
我知道他想套我的话,道:“没去哪里,就在绍兴和明州。”
“湮儿,你离我这么近,我竟然不知你尚在人间。”他揽过我,让我靠在他肩上,“长胖了一点,可见这两年你过得很自在。”
“嗯,整日到处闲逛,不想事,自然长胖了。”我仰首望他,期盼道,“六哥,晚些时候就放了叶将军吧。”
“好。”
“六哥与我一起去大理寺,好不好?”
赵俊颔首,轻拍我的腮,“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我笑吱吱道:“那现在就去吧。”
他斜睨我一眼,“湮儿,你骗了我这么久,眼下先陪我游湖品茗,天色暗了再去大理寺。”
我撇撇嘴,答应了他。
即使眼前的西湖秋景萧疏惨淡,在六哥眼中,也如春天般美好如画的吧。
他拉着我的手,未曾松开,问:“湮儿,玩够了吗?”
我轻声道:“还没,我还想玩。”
“还不想回到六哥身边吗?”
“等我玩够了吧。”
“那我得闲了去找你,你要告诉我你在哪里。”
“好呀,不过你不许派人跟着我。”
“六哥担心你被恶霸欺负嘛。”
“有漠漠轻寒保护我,莫担心。”
“好吧,那你每年回临安瞧瞧六哥,两次,可好?”
“好呀,若我得闲。”
赵俊含笑瞪我,“你不回来,我就亲自去捉你。”
我有恃无恐地笑,“我会逃得远远的。”
他摸摸我的头,宠溺地笑,又将我揽在胸前,“湮儿,近来可有觉得何处不适?”
我不解,“没有,何事?”
他道:“容疏曾提过,典籍上有记载,有的西域人也长了一双碧眸,身患一种神秘的病症,可能活不过三十。那些年,他在研制延年益寿的秘方,可惜他不在了。湮儿,我担心你……”
我笑道:“他跟我提过,不过并非绝对,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他诚挚地看我,“明日我让太医给你瞧瞧,看看脉象有何不妥。”
太医为我诊脉,没病也变成有病,接着让我服药,借机在药中做手脚,与三年前一样,将我强留在他身边……我不想将六哥想成一个卑鄙而歹毒的人,但我不得不担心他会故技重施。
“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大理寺吧。”
“好。”
也许六哥瞧出我的心思了吧,我不知他会不会再次囚禁我,心中忐忑。
来到大理寺,所有人皆跪拜行礼。
万大人匆忙从牢中走出来,仓惶下拜,神色慌张。
我心生不祥,立即冲进牢房。
还好,叶梓翔好好的。但是,为什么牢房没有上锁?为什么那丰盛的晚食只吃了一半?
见我来了,他微微一笑,“长公主来了。”
我压下心中的疑问,“叶将军,六哥也来了,我们带你出去。”
他走出牢房,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每走一步便会耗尽他所有的体力。
我更觉得不妥,立即上前,“叶将军?”
叶梓翔拉住我的手,陡然弯身软倒,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血溅囚衣,也溅在我的衣襟上,星星点点,蜿蜒着流下。
“叶将军!”我惊骇地叫起来,蹲下身扶着他,“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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