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颗假死毒药,李容疏预备让我用三次,一次是逃出金国,一次是逃出临安,另一次则是应付未知的变数。
李容疏往往能够猜中未来会发生的事,先见之明令人惊叹。
我“死”后,六哥守诺放了完颜磐,由叶梓翔带来的百骑连夜护送出城。
六哥悲痛欲绝,未曾上朝,下令将我隆重下葬,定于两日后出殡。
叶梓翔与雪儿、霜儿联手,出殡前夕,她们彻夜守灵,过了丑时,打开棺盖,让我出来。
我换上宫女的衫裙,躲在她们的寝殿,次日早上,乔装成她们的侍女,随她们出宫送殡。
下葬典仪宫女很多,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悄然离去。
于是,我顺利地与叶梓翔汇合,藏身于乡野。
想不到,这一生,会有两次借“死”逃生,而两次都是叶梓翔救我。
因为我的死,六哥悲伤过度,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我这才逃出来。
出殡后第二日,叶梓翔即请回军,六哥心情悲郁,没有多加留难,让他回去。
他来到我藏身的村庄,带了两个人来,竟是漠漠轻寒。
当初我回临安皇宫,正奇怪为什么不见她们,想不到她们根本没有回宫,而是在临安乡下住下来。叶梓翔回宋后,她们找到他,打听我的消息。此后,她们一直住在乡下。
久别重逢,我们抱在一起,又感慨又开心。
叶梓翔不能久留,我送他到村道上,“叶将军,一路保重。”
他放下骏马的缰绳,面对着我,眉宇间仍有忧色,“长公主有何打算?”
“天大地大,到处是我家。”我轻笑,以前从未觉得今日全身心的轻松。
“可曾想过仍在军中历练?”秋阳的光芒落在他的眸心,墨黑中有一点斑斓。
“不了,若在军中,六哥早晚会知道。”
“以陛下的才智,相信无须多久便会知道长公主并没有死。”
“能瞒得一时是一时,在宋人眼中,宁国长公主已下葬,世上再无赵飞湮。”
叶梓翔颔首,望一眼天高云淡,“假若陛下日后知晓长公主并没有死,你还会回临安吗?”
我亦展目眼前的宁谧乡野秋光,“走出那富丽堂皇的皇宫,才知道天高云阔、乡间野趣的可爱之处,将来如何,无法预料,走一步算一步罢。”
他问:“公主将落脚何处?”
我笑道:“我也不知,也就半壁江山了,能到哪里去?其实,我很想回家。”
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所说的家,是汴京皇宫,现为金人所占。
他放眼乡间空阔处,温和的眉宇立时充满了壮志凌云的豪迈气概,“我有生之年,以收复失地为志,不驱金贼不罢休。”
我笑,“希望我能活到叶将军光复失地的那一日。”
“长公主若玩腻了,便来鄂州找我,若有急事,可让漠漠轻寒联络我。”叶梓翔嘱咐道。
“好。”我诚挚看他,“叶将军,谢谢你,下辈子若能相遇,我会尽早了解你。”
他不太明白,但见我含笑望他,他亦爽朗地笑起来,英眸流光溢彩。
正要上马,他又转身行来,一臂拥我入怀,在我发上落下一吻,又吻在我眉心,轻柔如风。
我错愕。
只是片刻,他便放开我,上马。
他望着我,眸光坚定,“我不想放手,可我更不想逼你,长公主,有生之年,我会等你。”
淡淡的话,语气却不容拒绝。
扬鞭。
绝尘而去。
漠漠轻寒不离不弃地跟随我四处游荡,从绍兴到明州,从明州到建康,从建康到平江,徜徉于青山绿水中,荆钗布裙,优哉游哉,无忧无虑。
绍兴的湖光山色看腻了,就到明州看看波涛汹涌的大海和自由飞翔的海鸥,枕着海浪声仰望群星璀璨;建康的秦淮河,漫步河岸,王谢风流的六朝气息扑面而来,夜间听着缥缈绮丽的轻歌丝竹,体会着文人墨客的雅趣;平江府是个适宜居住的精致小城,小桥流水,吴侬软语,每日看那身姿袅娜的江南美女,仿佛自己的眼睛也变美了。
这双碧眸与常人太过迥异,我不想惹人关注,出门时便戴着一顶垂有一层黑纱的纱帽,遮住容颜。每个地方,我都会住上三五月,而雪儿和霜儿给我的一包银两够我花两三年,待银子花光了,再想想如何挣银子。
这样的日子,惬意,悠闲,风平浪静,怡然惬意。
只是,每日临睡前,总会想六哥是否已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想豫儿和缦儿长了多高,想完颜磐是否真的以为我死了,想叶梓翔过得好不好……
光阴就像江南水乡的清流,缓缓流淌,无声无息,不快也不慢。
绍兴十年三月,金国传出消息,金帝完颜磐暴毙身亡,遗诏着完颜峻嫡长子完颜亶即位。
初闻消息,悲痛欲绝,泪水涌出。
完颜磐仅比我年长五岁,怎会突然暴毙?那豫儿和缦儿怎么办?
思前想后,我觉得暴毙身亡应该有内幕。
若是暴毙,他为何传位于完颜亶,而不是豫儿?难道他不想豫儿即位?即使是不想,完颜峻又怎会放过豫儿?更奇怪的是,不是传位于完颜峻,而是完颜峻的嫡长子,完颜峻不就变成太上皇?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自愿隐退,禅位于完颜亶,由完颜峻和完颜弼摄政,然后带着一双儿女离开金国。
因为,他说过:既然宋金无法消弭战事,我宁愿我不是大金皇帝,你也不是大宋长公主,我们只是平凡的老百姓,带着一双儿女在一处山明水秀的隐秘之地过着无忧无虑的平淡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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