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小了,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脚印。
海棠春阁外的侍卫比平日里多了一倍,出入的人也多了,像有大事发生。
寝殿里温暖如春,气氛却沉重如山。洛云卿站在榻边,齐皇躺在榻上,盖着棉被,太医正为他检视。她忧心忡忡,默默地向天祈祷,希望陛下回魂。
国师一定有办法的!
太医摇摇头,沉重道:“贵妃,陛下已驾崩。”
一人一阵清风似地走过来,为齐皇把脉,检查全身。
洛云卿惊喜不已,心中升起了希望。国师定能起死回生!
“国师大人,微臣以为,陛下暴毙,是马上风。”太医的目光瞟向洛贵妃。
“马上风是什么?”她不解,觉得他的眼神很怪异。
苏惊澜掀起秀被,看向齐皇的下腹部,“应该是马上风。”
她着急道:“大人,快救救陛下。”
“陛下驾崩了。”
他的嗓音轻淡如熏笼里袅袅升腾的烟雾。
洛云卿身子一顿,脑子一轰,怎么可能?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死了?难道是菜肴、酒水中有毒?可是,她也吃了呀,为什么没事?
这时,张贤妃、三皇子、风华匆匆进来,看向寝榻上躺着的人。
张贤妃扑到榻前,悲痛欲绝地哭,萧昭的面上亦有悲色,问道:“父皇当真驾崩了?是何缘故?”
太医如实回答,说是马上风。
风华悲痛、阴沉的目光射向洛云卿,“贵妃,陛下龙体虚弱,受不住激烈的……你怎能……”
“你什么意思?”洛云卿无法接受他的指责,又不是她勾*引陛下。
“陛下体虚,如何禁得住你这般折腾?”张贤妃悲愤地斥责。
“陛下只是喝了几杯酒,并没有做什么。会不会是酒菜被人落毒?”洛云卿辩解道。
“你不知‘马上风’是何意思?”风华气得跺脚。
洛云卿摇摇头,看向苏惊澜。
苏惊澜淡淡道:“男女交合之时猝死,便是马上风。”
她震惊不已,可是,她和陛下明明没有那档子事,是陛下自己猝死!
可是,她这么说,谁会相信?
张贤妃站起身,泪流满面,语声却坚决,“洛云卿狐媚惑主,致使陛下驾崩,其心可诛,收押天牢!”
洛云卿呆了,凭什么将她打入天牢?
可是,在这宫里,还不是掌权的人说了算?
她看向苏惊澜、萧昭,他们都是她熟悉的人,喜欢她的人,可在这生死关头,冷漠地看她落难,没有为她说半句好话。
今日,她总算看清了世情冷暖!
————
洛云卿曲膝坐在硬木板床头,翻来覆去地想。
忽然,脑中蹦出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风华和萧昭的阴谋?齐皇死了,萧昭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吗?
一定是的!
弑君杀父,萧昭,你当真丧心病狂!
有人走过来,她转过头,是国师。
苏惊澜进来,雪白的貂裘、玉雕的容颜反衬得牢房脏污不堪。
她想起之前他冷漠的模样,站起身,冷冷地问:“大人有何贵干?”
“陛下猝死有可疑。”
“不是马上风吗?”洛云卿欣喜地问。
“也许不是。”他轻软道。
“那当时你为什么不说?”她生气地质问,现在说给她听,有什么用?
“即使我说出来,也无用。再者,当时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有怀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有理由。
苏惊澜眉宇冷峻,“陛下生前饮酒,应该是有人在酒水里做了手脚,令陛下龙精虎猛,然,陛下体虚,承受不住这般汹涌澎湃的热火,因而猝死。”
洛云卿不敢苟同,“但我为什么没事?”
他缓缓道:“你的身子怎能与陛下相提并论?陛下素有食丹药的习惯,酒中之物与丹药的药性相冲,这也是致使陛下暴毙的关键之处。”
“这么说,有人置陛下于死地。”她断定,是风华和萧昭。
“这件事,你担了狐媚惑主的恶名。”
“这座皇宫,就要易主了。你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
“三皇子会器重你吗?”
“他不会放过你。”
洛云卿愣愣地看他,苏惊澜静静地看她,四目交汇,心思各异。
今后,他们还能见面吗?还能静静地互相凝望吗?
或许,如若她有机会走出天牢,所有人、事都天翻地覆了吧。
“大人,我可以抱抱你吗?”她的眉骨又酸又痛,雾气弥漫了眼。
苏惊澜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她抱住他,埋脸在他的肩窝,泪水滚落,染湿了他的衣袍。
他的双臂慢慢搂住她,越收越紧,双目缓缓阖上。
就这样,最后一次拥抱,很美好的感觉。
以后不会再有了吧。
良久,她松开手,看见他腰间的衣带好像有东西。无论是什么东西,留作念想也好。
洛云卿随手取出来,双眸瞪大了,心跳加剧。
怎么会……
苏惊澜有些错愕,夺过她手里的银簪,不知作何表情。
“我记得很清楚,我用这支梅花银簪刺伤了萧胤,后来他收着银簪。”她吸吸鼻子,泪珠簌簌而落,“这支银簪为什么在你身上?”
“我……有一次,他走在我前面,不小心掉了,我捡了……我想还给他……我不知是你的……”他结结巴巴地说,显然心虚了。
“你可以编更合理的理由吗?”
他不作声,将梅花银簪收在怀里。
洛云卿冷笑,梨花带雨的模样犹带五分凄楚、五分嘲讽,“这么久了,我竟然没有发现……没有丝毫怀疑……受万民敬仰的国师竟然是靖王的大公子萧胤,说出去谁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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