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扭过身子背对霍遇:“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爷还没见过哈尔日他儿子呢……小毛头也不知长多大了,会不会叫爹。”
“现在应当还不会开口说话……”
“爷不敢面对他的妻儿,卿卿若能陪着,爷还能有几分勇气。”
哈尔日的妻儿住在永安百余里外的秦山镇,秦山镇是关外邺人移民至中原聚集的地方,村落里少有能说流利祁语的,哈尔日的妻子也只会说几句夹生的简单祁语。
他们赶到秦山镇,已经是黄昏。哈尔日无父无母,一间两进宅院里只住着下人与妻儿。
他们府外便听见婴儿响亮的哭声,底气十足,过了片刻,那声音宁息。
府中管家见霍遇竟在门外,一时呆立,随即速速恭迎他入门。
哈尔日的妻也知晋王来了,抱着孩子出门迎接,外面风大,霍遇催道:“赶紧进屋去。”
孩子已长开些模样,脸上能看出父母的影子了。
哈尔日的妻子问霍遇:“王爷,您说这孩子像谁?他们都说像我,我觉得像他爹。”
霍遇眼里面,襁褓中的婴孩全都一个模样,谁也不像。
“本王觉得像哈尔日一些。”
哈尔日的妻子一听,笑着眯起眼:“还是像他爹好,以后我有个盼头。”
卿卿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看哈尔日妻子的神情,并不凝重。
他们赶上了晚饭,虽只有几道清汤淡味的家常小菜,却也能抵挡饥饿。霍遇不赶着回去,眼看天色已黑,卿卿哪里敢自己跑回去?便由着府上下人准备房间去了。
这里原本就有霍遇常常下榻的屋子,只需简单清扫,再多准备一套被褥给卿卿便可。
卿卿不曾说话,但晋王身边有位佳人常伴,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霍遇不曾另外要一间屋子,便是要她同住。
哈尔日府中的下人也是从晋王府中拨去的,霍遇的习惯他们都一清二楚,等霍遇回屋时,洗脚热水已经备好,水温最是合适。
霍遇指使卿卿坐下,不由分说地蹲下来捏住她一只脚脖子,褪去她的鞋。
纵然已经是不清不白的关系,他这般肆无忌惮地脱她的鞋,令卿卿尤为惊慌。转眼间鞋袜已被扔到一旁,他按住她的一双玉足放到水中去。
“如今的卿卿有叔父兄长,有家可归,有人能为你出生入死……爷真羡慕卿卿。”
“您是王爷,胸怀大志,我不过是苟且偷安的女流,我与王爷……不同命。”
“卿卿,相信爷一次……你跟着爷,不会输。”
他话里有话,玄机未露,卿卿却已听懂。
战场上已经没有他的敌人,只剩朝堂。他从上战场那一刻起,所谋的就不仅仅是个将军之位。
“卿卿和爷在西南共患难,已成美谈,朝廷内外皆知,卿卿的清誉和贞节都给了爷,就算是父皇也无法再把卿卿许给别人。”
水温渐凉,霍遇拿干帕子擦拭净卿卿白嫩双足上的水珠。
一夜秋风,落叶堆满庭前。
霍遇依旧是军营中的作息,鸡鸣而醒,领着孟九踩在层层枯叶上,留下吱吱声响。
待回到宅子里,卿卿正陪着哈尔日的妻在逗弄婴孩。
她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只小小金锁,戴在那虎头虎脑的小儿的脖子上。
“哈将军忠义两全,有他福泽庇佑,霖儿定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哈尔日的妻子不知怎么用祁语表示谢意,只是握着卿卿的手热泪盈眶。
回程途中秋高气爽,还有蝴蝶掠过花丛。孟九见了蝴蝶,追逐而去,踩碎一地秋菊。
霍遇坐在车头跷着二郎腿,摸着下巴寻思:“我大邺第一军犬……是否也太不威武了?”
“孟九多惹人疼爱。”卿卿笑道。
“爷一直费解……羌狗乃犬中之王,寻常男儿见了他都得退避开,卿卿怎么不怕呢?”
她自去了北邙山以后,地狱也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除了王爷,我什么都不怕。”
“可巧了,除了卿卿,爷谁都……”他拉长话音,故意卖关子。
卿卿不想被他的话左右,捂住耳朵不去听。
霍遇见她傻气的举动,放肆大笑:“爷的卿卿真是可爱,真恨不能你像孟九一样,爷把你时刻带在身边!”
见了哈尔日的妻儿,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霍遇心情轻松不少,随着山路婉转,甚至哼起小曲儿。
孟九知道主人心情愉快,在他脚下不断打转讨好,可霍遇并不理会它,便只好去卿卿身边讨好。
孟九平时威风,一笑起来就憨态可掬,卿卿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更喜爱它了,恨不得时刻跟孟九在一处,可想想霍遇,这心情便冷了下来。
回到瑞安孟府,孟柏年心急火燎走上前来,附在霍遇耳边耳语。
卿卿见霍遇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意,却很快换上吊儿郎当的笑容:“本王经历过的风风雨雨比他走过的路还多,不知有何可惧。”
孟柏年神色凝重,始终不放心。卿卿事后去问孟柏年,孟柏年将永安传来的消息告知,太子和赫连昌活捉前祁太子遗孤,西南征战大获全胜,然而得胜的同时,太子执笔写下霍遇的三大罪状。
淫乱军中为其一,枉顾军令逼死战俘刘建藩为其二,临阵脱逃为其三。
这三条罪状,句句都有实证,没有一条是凭空编造。朝中不满霍遇的人颇多,奏折一上,群臣纷纷联名数落其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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